諾福克 公爵大人,此人確實是幹得出這種事的材料;此人既無門第的支持,沒有光榮的祖先給他指點前程,又沒有受召替皇上立什麼汗馬功勞,又沒有身居顯要的大臣作親戚,就像個蜘蛛一樣,自己抽絲織了一面網,哼,他要我們注意,他是靠自己的本領闖出一條路來的,是上天賞給他的才幹,以此買得了一個僅次於國王的地位。
阿伯根尼 我不知道上天賞賜了他一些什麼,讓眼光鋭利的人去鑽研這問題吧;在我看來,他渾身上下都在冒出一股驕橫之氣。這是哪裡來的?要不是從地獄得來的,那麼魔鬼就是個吝嗇鬼,否則就是魔鬼已把驕氣全部分送完了,他③自己開闢了一個新地獄。
勃金漢 真見鬼,為什麼這次出征法國,他竟不奏明皇上,擅自指派誰應該隨駕?他開了一張隨駕出征的貴族名單,對其中大部分的人來說,他的目的不是在於給他們榮譽,而是在於叫他們大大地破費一番。他篡奪樞密會議的職權發出信件,強迫那些開列在他名單裡的人來參加。
阿伯根尼 我就知道我的親戚裡面至少有三位,產業遭到了無可輓回的損害,再也不會像過去那樣富裕了。
勃金漢 咳,有多少人為了這次盛大的出巡,把變賣田莊的錢都穿在身上,壓折了脊樑骨啊。這種空排場有什麼用處?只不過提供最無謂的談話資料而已。
諾福克 我想起就傷心,我們和法國人之間達成的和平還抵不過我們耗損的開支呢。
勃金漢 會盟以後忽然颳起一陣可怕的風暴,每個人都像受到神的啟示,不約而同地紛紛預言,說什麼這陣暴風雨猛烈衝擊著和平的衣服,是和平立將破裂的預兆。
諾福克 有人透露說,法國人已經破壞了條約,在波鐸港把我們商人的貨物都沒收了。
阿伯根尼 是不是因為這個,他們才不讓我們大使出來說話?
諾福克 是的。
阿伯根尼 這叫什麼和平,花的代價太大了。
勃金漢 這些事情都是我們那位紅衣主教大人辦理的呢。
諾福克 請大人恕我直言,全國都注意到了您和紅衣主教之間有私人的仇隙。我勸您——我是從心坎裡願意您得到榮譽和無限平安的人——把紅衣主教的惡毒和他的權力要放在一起考慮;此外,還要考慮到,他那狠毒的心腸所想要辦的事,不愁沒有人聽他指揮替他辦去。您知道他的天性是專愛報復的,我也知道他的刀刃十分鋒利,刀把子很長,可以說伸得很遠,凡是刀達不到的地方,他就把刀扔出去。請您把我的忠言放在心裡,定有好處。請看,我勸您躲避的那塊岩石來了。
紅衣主教伍爾習上。一人手捧璽囊前導。衛士若幹人,秘書二人持公文。紅衣主教走過時雙目盯住勃金漢,勃金漢也盯住他,相互表示極度的鄙視。
伍爾習 你說的是勃金漢公爵的總管嗎,嗯?他的口供呢?
秘書甲 在這裡,大人。
伍爾習 他本人隨傳隨到嗎?
秘書甲 是的,主教大人。
伍爾習 好,那我們就能夠瞭解更多的情況啦,看勃金漢還這樣目中無人麼。(伍爾習及隨從人等下。)
勃金漢 這條屠夫的狗,嘴裡有毒,我沒有力量套住它的嘴,因此最好不要把它從睡夢中驚醒。叫化子的學問比貴族的血統還值錢呢。
諾福克 怎麼,您生氣了?請求上帝給您一點自我剋制的能力吧,只有自我剋制才能醫治您的病。
勃金漢 我從他的眼色裡看出他在反對我,他把我當作一個卑鄙的東西,加以藐視。現在他正在搬弄詭計欺騙我。他去見皇上了,我也跟去,看誰瞪得過誰。
諾福克 公爵,且慢,請您暫時息怒,讓您的理性問一問您的目的是什麼。要登上陡峭的山峰,開始時腳步要放得慢。怒氣就像一匹烈性的馬,如果由它的性子,就會使它自己筋疲力盡。全英國沒有一個能像您那樣規勸我的人了,就拿您對待您朋友的態度對待您自己吧。
勃金漢 我去見皇上,用我這以榮譽為重的嘴大聲疾呼,壓倒這伊普斯威治出身的賤種的傲氣,否則我就要問:人與人之間還有什麼尊卑貴賤?
諾福克 請不要魯莽,不要把給敵人準備的爐子燒得太燙,反把自己也烤焦了。我們追趕一件東西的時候,不可跑得太猛、太快,跑過了頭,反而得不到。難道您不知道猛火燒湯,湯湧出鍋外,好像湯多了,其實是損耗了?我再說一遍,請不要魯莽,全英國沒有人比您性格更堅強,更能指導您自己;請用理性的液汁熄滅或減弱感情的火焰吧。
勃金漢 大人,我感謝您,我一定按照您的勸告辦事。但是根據我的情報和像七月裡澄澈見底的泉水一樣清亮的證據——所以我不是由於忿恨的激蕩,而是由於可靠的根據——我確實知道這個驕傲透頂的傢夥貪臓枉法,背叛君國。
諾福克 不要說「叛國」吧。
勃金漢 就是在皇上面前,我也要說,而且要提出像岩石一樣強硬的證詞。請注意吧。他是個披著僧侶外衣的狐狸、豺狼,或者說既是狐狸又是豺狼——因為他既狡猾又貪狠;一肚子詭計,又敢作敢為——他的思想和他的地位互相起著惡劣的影響,不僅在法國而且在國內,總是要擺自己的排場;就是他慫恿我們的主上最近花了這麼多的錢去締結條約,這次的會盟吞蝕了多少財富,但是像一隻玻璃杯一樣在洗刷的時候就打破了。
諾福克 不錯,後來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