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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411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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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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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公白飛說。


  
「你來得正是時候!」博須埃說。

「沒有你,我早已死了!」古費拉克又說。

「沒有您,我早完了蛋!」伽弗洛什補上一句。

馬呂斯問道:

「頭頭在哪兒?」

「頭頭就是你。」安灼拉說。

馬呂斯這一整天腦子裡燃着一爐火,現在又起了一陣風暴。這風暴發生在他心中,但他覺得它在他的體外,並且把他颳得顛顛倒倒。他彷彿覺得他已遠離人生十萬八千里。他兩個月來美滿的歡樂和戀愛竟會陡然一下子發展到目前這種絶地。珂賽特全無蹤影,這個街壘,為實現共和而流血犧牲的馬白夫先生,自己也成了起義的頭頭,所有這一切,在他看來,都象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惡夢。他得使勁集中精力才能回憶起環繞着他的事物都是真實不虛的。馬呂斯還缺少足夠的人生經驗去理解最迫切需要做的正是自以為無法做到的事,最應當提防的也正是難於預料的事。正如他在觀看一場他看不懂的戲那樣,看著他自己的戲。

沙威一直被綁在柱子上,當街壘受到攻打時,他頭也沒有轉動一下,他以殉教者逆來順受的態度和法官莊嚴倨傲的神情望着他周圍的騷亂。神志不清的馬呂斯甚至全不曾察覺到他。

這時,那些進犯的官兵停止了活動,人們聽到他們在街口紛紛走動的聲音,但是不再前來送死,他們或許是在等候指示,或許是要等到加強兵力以後再衝向這攻不下的堡壘。起義的人們又派出了崗哨,幾個醫科大學生着手包紮傷員。

除了兩張做繃帶和槍彈的桌子以及和馬白夫公公躺着的桌子外,其他的桌子全被搬出酒店,加在街壘上,寡婦于什魯和女仆床上的厚褥子也被搬下來,放在廳堂裡,代替那些桌子。他們讓傷員們躺在那些厚褥子上。至于科林斯的原住戶,那三個可憐的婦人,現在怎樣,卻沒有人知道。後來才發現她們都躲在地窖裡。

大家正在為街壘解了圍而高興,隨即又因一件事而驚慌焦急。

在集合點名時,他們發現少了一個起義人員。缺了誰呢?缺了最親愛的一個,最勇猛的一個,讓·勃魯維爾。他們到傷員裡去找,沒有他。到屍體堆裡去找,也沒有他。他顯然是被俘虜了。

公白飛對安灼拉說:

「他們逮住了我們的朋友,但是我們也逮住了他們的人員。你一定要處死這特務嗎?」

「當然,」安灼拉說,「但是讓·勃魯維爾的生命更重要。」

這話是在廳堂裡沙威的木柱旁說的。

「那麼,」公白飛接著說,「我可以在我的手杖上結一塊手帕,作為辦交涉的代表,拿他們的人去向他們換回我們的人。」

「你聽。」安灼拉把手放在公白飛的胳膊上說。

只聽見從街口傳出了一下扳動槍機的聲音。

他們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喊道:

「法蘭西萬歲!未來萬歲!」

他們聽出那正是讓·勃魯維爾的聲音。

火光一閃,槍也立即響了。

接着,聲息全無。

「他們把他殺害了。」公白飛大聲說。

安灼拉望着沙威,對他說:

「你的朋友剛纔把你槍斃了。」

六求生的掙扎繼以垂死的掙扎

這種戰爭有這麼一個特點,對街壘几乎總是從正面進攻,攻方在一般情況下,常避免用迂迴戰術,不是怕遭到伏擊,便是怕陷在曲折的街巷裡。因而這些起義的人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大街壘方面,這兒顯然是時時受到威脅、也必然是要再次爭奪的地方。馬呂斯卻想到了小街壘,並走去望了一眼。那邊一個人也沒有,守在那裡的只是那盞在石塊堆中搖曳的彩色紙燈籠。此外,那條蒙德都巷子以及小化子窩斜巷和天鵝斜巷都是靜悄悄的。

馬呂斯視察了一番,正要回去時,他聽見一個人在黑暗中有氣無力地喊着他的名字。

「馬呂斯先生!」

他驚了一下,因為這聲音正是兩個鐘頭以前在卜呂梅街隔着鐵欄門喊他的那個人的聲音。

不過現在這聲音彷彿只是一種噓氣的聲音了。

他向四周望去,卻不見有人。

馬呂斯以為自己搞錯了,他以為這是周圍那些不尋常的事物在他精神上引起的一種幻覺。他向前走了一步,想要退出那街壘所在的凹角。

「馬呂斯先生!」那聲音又說。

這一次他聽得清清楚楚,不能再懷疑了,他四面打量,什麼也看不見。

「就在您腳跟前。」那聲音說。

他彎下腰去,看見有個東西在黑暗中向他爬來。它在鋪路的石塊上爬着。向他說話的便是這東西。

彩色紙燈籠的光照出一件布衫、一條撕破了的粗絨布長褲、一雙赤腳、還有一攤模模糊糊象是血的東西。馬呂斯隱隱約約望見一張煞白的臉在抬起來對他說:

「您不認識我嗎?」

「不認識。」


  

「愛潘妮。」

馬呂斯連忙蹲下去,真的是那苦娃兒,她穿一身男人的衣服。

「您怎麼會在這地方?您來這兒幹什麼?」

「我就要死了。」她對他說。

某些話和某些事是能使頽喪的心情興奮起來的。馬呂斯好象從夢中驚醒似的喊着說:

「您受了傷!等一下,讓我把您抱到廳堂裡去。他們會把您的傷口包紮起來。傷勢重嗎?我應當怎樣抱才不會弄痛您呢?您什麼地方痛?救人!我的天主!您到底為什麼要到這兒來?」

他試着把他的手臂伸到她的身體底下,想抱起她來。

在抱的時候,他碰了一下她的手。

她輕輕叫了一聲。

「我弄痛了您嗎?」

「稍微有點。」

「可我只碰了一下您的手。」

她伸出她的手給馬呂斯看,馬呂斯看見她手掌心上有一個黑洞。

「您的手怎麼啦?」他說。

「它被打通了。」

「打通了!」

「是啊。」

「什麼東西打通的?」

「一粒子彈。」

「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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