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金露出非常驚異的神色,此時我的面部表情一定也是同樣的,而福爾摩斯只微笑了一下,又接著說:「得出以上的結論是很容易的。什麼東西也不如眼鏡能夠這樣有力地說明問題,何況這又是一副特別的眼鏡呢。考慮到眼鏡的精緻以及死者的遺言,不難推論出眼鏡是屬於一位婦女的。至于說她是一個文雅的穿著體面的人,那是因為我認為一個帶金邊眼鏡的人在服飾方面是不會邋遢的。你注意到了嗎,這副眼鏡的夾子很寬,這說明這位女士的鼻子底部很寬。這樣的鼻子一般都是短而粗的,不過也有很多例外,所以這一點我不敢過于武斷。我的臉型是狹長的,可是我的眼睛還對不上鏡片的中心,可見這位婦女的眼睛長得十分靠近鼻子。華生,你看得出鏡片是凹陷的,度數很深。一個人平時總要眯着眼睛看東西,這必然會在生理上產生一定影響,使前額、眼瞼以及肩膀具有某些特點。」
我說:「是的,我能理解你的推論。但是,我必須承認,我不能理解你怎樣得出她兩次去眼鏡店的說法。」
福爾摩斯把眼鏡摘下拿在手中。
他說:「你們可以看見,眼鏡的夾子襯着軟木,以防壓痛鼻子。這裡,一塊軟木褪了色,而且有點磨損,可是另一塊是新的。顯然這邊有一塊軟木掉過,並且換了新的。而這塊舊的軟木,我認為裝上不過幾個月。兩塊軟木完全相同,所以我推測她去過同一家眼鏡店兩次。」
霍普金羡慕地說:「天啊!妙極了,所有的證據全在我的手中,可是我卻無能為力,不過我倒是想過要去倫敦各家眼鏡店的。」
「當然,你是應該去的。你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沒有了,我知道的並不比你多,也許你知道的要更多些,凡是在那條大路上,或是火車站上出現的陌生人,我們全都盤查過。我們沒有得到什麼情況。令人傷腦筋的是這件謀殺案的目的。誰也說不清到底是為了什麼。」
「啊!這我可沒辦法幫助你了。你是不是要我們明天去看看呢?」
「福爾摩斯先生,如果你能去的話,那太好了。早晨六點鐘有火車從查林十字街開到凱瑟姆,八九點鐘就可以到約克斯雷舊居。」
「那麼我們就坐這趟火車。這個案件有些方面確實使人很感興趣,我願意調查一下。快一點了,我們最好睡幾個小時。你在壁爐前面的沙發上睡,一定很舒服。明天動身以前,我點上酒精燈給你煮一杯咖啡。」
第二天早晨,風已經停了。我們動身上路時,天氣依然很冷。嚴冬的太陽無精打采地照在泰晤士河以及兩岸的沼澤地上。經過一段令人厭倦的路程,我們在離凱瑟姆幾英里遠的車站下了火車。在等候馬車時,急急忙忙吃了早飯,所以一到約克斯雷舊居,我們便立即開始工作。一位警察在花園的大門口等候我們。
「威爾遜,有什麼消息嗎?」
「先生,沒有。」
「有沒有人報告看見了生人?」
「沒有。昨天火車站那兒既沒有生人來,也沒有生人從那兒走。」
「你問過旅店和其它一些可以住宿的地方了嗎?」
「問過了,先生。找不到一個和謀殺有關的人。」
「從這兒走到凱瑟姆不算遠。有人待在凱瑟姆或是去上火車是不會不被注意的。福爾摩斯先生,這就是我說的那條小道。我保證昨天小道上沒有足跡。」
「草地上的足跡是在小道的哪一邊呢?」
「先生,這一邊。在小道和花壇之間的很窄的邊緣上。現在看不見了,可是我昨天看得還很清楚。」
福爾摩斯彎腰看著草地,說:「是的,有人經過這兒。這位婦女走路一定很小心,不然的話,她會在小道上留下痕跡的,如果在小道的另一邊走,就會在濕軟的地上留下更清楚的痕跡。」
「是的,先生,她一定是一個頭腦很冷靜的人。」
福爾摩斯聚精會神地思考着。
「你說她一定是從這條路走出去的?」
「是的,先生,沒有別的路。」
「從這一段草地上嗎?」
「肯定是這樣,福爾摩斯先生。」
「哼,這件謀殺案乾得很出色——很出色,小道已經到頭兒了嗎?我們再往前走。我想花園的這扇小門通常是開着的吧,唔,那麼這位客人一定是從這兒走進屋的。那時她還沒有想到殺人,不然的話她會帶著武器,而不必去拿寫字檯上的刀子。她走過過道,在椰子毛的墊子上沒有留下痕跡,然後她走進了書房。她在書房獃了多久?我們沒法判斷。」
「先生,不過幾分鐘。我忘記告訴你了,女管家馬可太太在出事不久以前,還在書房裡打掃,她說大約在出事一刻鐘以前。」
「這告訴我們一個時限。這位夫人進到屋內,做了些什麼呢?她走到寫字檯旁邊。為什麼要走近寫字檯?不會是為了抽屜裡的東西。要是有值得她拿的東西,一定也已經鎖起來了。她是要拿小櫃裡的東西,咦!小柜上象有什麼東西划過,這痕跡是怎麼回事?華生,點根火柴。霍普金,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這劃痕呢?」
福爾摩斯檢查了這道劃痕,它是從鑰匙孔右邊的銅片上開始的,大約有四英吋長,小櫃表面上的皮被劃掉了。
「福爾摩斯先生,我看見了,不過鑰匙孔周圍總是有劃痕的。」
「這個劃痕是新的,很新。你看,銅片上划過的地方有多亮啊!舊的劃痕顏色和銅片表面顏色是一樣的。你用我的放大鏡看一下這裡的油漆,這條痕跡兩邊的油漆象犁溝兩旁翻起的土一樣。馬可太太在嗎?」
一位年紀較大面帶愁容的婦女走進屋裡。
「你昨天上午擦過這個柜子嗎?」
「是的,先生。」
「你看到這條痕跡了嗎?」
「先生,我沒有。」
「肯定你沒有,不然抹布會把油漆的粉屑擦掉的。誰拿着這個柜子的鑰匙?」
「鑰匙掛在教授的錶鏈上。」
「是一把普通的鑰匙嗎?」
「是一把車布牌的鑰匙。」
「好,馬可太太,你可以走了。現在我們有一點進展了。這位夫人走進屋子裡,來到柜子前,不是已經打開了它,便是要設法打開。正在這個時候,威洛比·史密斯來到屋裡。她匆匆忙忙抽出鑰匙,不小心在櫃門上劃了一道痕跡。威洛比捉住了她,她抄起一件近在手邊的東西,正好是那把刀子,向威洛比扎去,好讓威洛比放開她。這一紮使威洛比受了致命傷。威洛比倒下了,她逃跑了,也許帶著她要拿的東西,也許沒有帶著。女仆蘇珊在這兒嗎?蘇珊,你聽見喊叫的聲音以後,她能從那扇門走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