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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各種原因,至少由於我不十分瞭解賈格斯先生究竟在辦什麼公,所以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我們趕進城,來到一處相當擁擠的違警罪法庭,見到一位生前對胸針特別稀奇的死者的血親正在法庭上聽候審理(當然這裡的血親是指在殺人流血方面關係密切之人),嘴裡在不舒服地咀嚼着什麼東西。這時我的監護人正在審問一位婦女,或者說在盤問她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詞更好這就使得這女人、法官老爺們、以及每一個在場的人都誠惶誠恐。如果有人,不管他的級別地位有多高,只要說一句賈格斯聽不順耳的話,他便立刻要人把話「記下來」。如果有人不認罪他便說:「我自有方法從他身上挖出供詞!」如果有人認罪,他又會說:「看,我已經把你供詞挖出來了!」他只要一咬手指,那些司法官們便嚇得發抖。無論是做賊的,還是捉賊的都在恐怖中專心地聽他的每一個詞,只要他的一根眼睫毛對著他們的方向動了一下,他們便會心驚肉跳。我這位監護人究竟在為誰說話,我無法弄清;在我看來,他在這裡折磨着所有的人。我只知道,在我跪着腳出來時,他不是在為法官們講話,因為他指責當時正在主持審問的一位老法官,說他的行為表明他不能代表不列顛的法律坐在主審席上,使得老法官在審判桌下的雙腿直抖。
第二十五章 本特萊·德魯莫爾是一個緊繃著臉的人,甚至在讀書時也好像書的作者傷害了他一樣,至于對待他所熟悉的人自然也不會有一張愉快的笑臉。他的身體長得笨重,行動起來笨拙,思考問題笨頭笨腦,甚至在面色上也表現出懶散的遲鈍。他那條又大又笨的舌頭在嘴巴裡懶洋洋地動來動去,就好像他懶洋洋地在房間裡踱來踱去一樣。他這個人懶散、驕傲、吝嗇、沉默寡言,又疑心很重。他出生於桑麥塞郡的有錢人家,從小嬌生慣養成這種性格,到了成年做父母的才發現他是個白痴式的人物。本特萊·德魯莫爾來到鄱凱特先生家時,比鄱凱特先生高一個頭,但在腦筋的靈敏度方面比誰都要差半截。
至于斯塔特普,他被脆弱的母親寵壞了,應該讀書時不讀,被關在家裡。他一直熱愛自己的母親,對她的崇拜是不可估量的。他長得嬌弱秀麗,和女人差不多。赫伯特曾對我說過:「雖然你沒有見過他的母親,但你可以看出她的模樣,他和他母親生得一模一樣。」我對待他比對待德魯莫爾更熱情,這是很自然的事。即使從最初幾天晚上划船開始,他和我就總是並排划船歸家,一路劃一路聊天,而本特萊·德魯莫爾卻獨自跟在我們後面,沿著高高的河岸在燈芯草叢之中划著。他總是像一頭很不安分的兩棲動物,即使在潮水迅速地把他衝向前來的時候,他也是偷偷地傍岸而行。我知道他總是在黑暗中跟隨着我們,避開江流,而我和斯塔特普的小舟卻行駛中流,劃破夕陽或衝開月光前進。
赫伯特是我的親密夥伴和朋友。我的這條小船也讓他使用,兩人共同享有,這樣他便有機會時常來到漢莫史密斯;他的那套房間也供給我使用,所以我也時常去倫敦。我們經常隨時在兩地之間步行,所以直至今天我對這條路還有深切的感情,雖然在興趣方面已比不上當年。那種情感表現了人生初始的青春活力,以及對人生前途的無限希望。
我在鄱凱特先生家中住了一兩個月後,一天卡美拉先生和夫人來到這裡。卡美拉是鄱凱特先生的妹妹。喬其亞娜也來了,我過去在郝維仙小姐家中曾見到過她。她是鄱凱特先生的表妹。這是一位消化道有毛病的獨身婦女,把自己的剛硬性格稱為宗教信仰,又把自己的肝火旺盛稱為充滿情意。這批人十分貪婪,又沒有得逞,所以用這種失望的怨氣把我恨之入骨。現在他們看到我正在走運,又懷着卑鄙無恥的心情對我無限奉承。他們把鄱凱特先生當成一個大孩子,因為他對自身的利益毫不注意,早在郝維仙小姐家中我就聽他們自鳴得意地表示過對他的寬容。他們很看不上鄱凱特夫人,不過也承認這個可憐的女人在生活中確實遭受到失望的沉重打擊,因為從她身上多少也可照出他們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