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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得戰勝守仁,奪還南昌,即無他慮。」宸濠道:「我看此間將士,為了前次一敗,多已懈體,不如盡發南康、九江兵,與他一戰,何如?」官軍正圖南康、九江,他卻欲調兵助戰,正是牛頭不對馬尾。養正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大王何惜些須金帛,不肯犒士?若懸賞購募,與守仁決一死戰,當可得勝,何必調兵他處呢?」宸濠尚疑信參半,一面檄調南康、九江兵馬,一面出了賞格,將士有當先效命的,賞千金,突陣受傷,加給百金。這令一下,果然人人拚死,鼓舟再進。
行未數裡,已與官軍相遇。兩下對仗,宸濠的將士,比前日大不相同,刀槍並舉,炮銃迭發,一股鋭氣,直撲官軍。官軍被他殺傷,竟至數百名,稍稍退卻。伍文定統領全師,瞧這情形,忙躍登船頭,掣出佩劍,把臨陣退縮的兵士,砍死了五六名;又把令旗一揮,率動各戰船,向那槍林彈雨中,掩殺上去。
是時戰雲密佈,毒焰漫空,拳頭大的火星,一顆顆,一點點,飛入伍文定舟中。文定毫不膽怯,仍然挺身矗立,督軍死戰,驀然間火星爆裂,彈向文定面上,將文定連鬢長鬚,燒去一半。文定只用手一拂,墜落火星,一些兒沒有驚惶,指揮如故。垂敗的官兵,見主將如此鎮定,毫不畏死,也不由的感憤起來。
當下將對將,兵對兵,槍對槍,炮對炮,酣戰多時。宸濠見不能取勝,也撥船突陣,不防有一炮射來,正中他坐船,一聲怪震,把船頭擊得粉碎,江中波浪,隨同震盪,各戰船都搖動起來。宸濠在百忙中,移過別船,部眾相率驚駭,頓時大潰。等到煙消火滅,只見官軍尚在那裡,所有宸濠的戰船,已逃至樵捨去了。
伍文定檢查戰功,復擒斬二千餘級,申報守仁,預備再戰。
宸濠吃了第二次敗仗,懊悵得很,復收合餘燼,聯結殘舟,成了一個方陣,連檣自守;盡出所有金帛,賞犒死士。這事被守仁聞悉,忙遣人致文定書,當由文定啟視,書中沒有別語,只有「急用火攻」四字。文定道:「我亦已有此意。」彷彿瑜、亮。
遂邀集余恩、邢珣、徐漣、戴德孺等,議定埋伏夾擊等計策,各攜火具,分道併進。會宸濠召見群下,迭述敗狀,擬將臨陣先逃的部目,牽出數人,斬首示懲。各部目多系劇盜,哪肯奉諭,枉送性命。遂一哄兒爭辯起來,你推我諉,噪個不住。
你要收羅盜賊,還你這般結果。探卒忽入船嘩報道:「官軍來了!官軍來燒我舟了!」宸濠聽著,大驚失色,忙推案出望,但見前後左右,已是火勢炎炎,燒個正著。時值秋燥,江上的秋風大作,四面八方,火頭亂越,就是要想救滅,急切也是不及。官軍乘着火勢,紛紛躍上舟陣。
原來縱火的官軍,便是余恩、邢珣、徐璉、戴德孺四路水師,與伍文定計議妥當,各駕輕舟,埋伏隱處,等到風色一順,分頭舉火,所以東西南北,面面燒着。宸濠在船頭上,痴望多時,只見邢珣自左殺來,戴德孺自右殺來,余恩攻後,伍文定攻前,自己部下的將士,紛紛投水,毫無抵禦的能力,不禁流涕道:「大事去了!」正說著,副舟也已被火,嚇得宸濠几乎暈倒,慌忙走入船艙,與妃嬪等相對痛哭。這等無用的人物,也想造反嗎?正妃婁氏,挺身立起道:「妾前時曾諫止殿下,休負國恩,殿下不從,乃有今日。罷罷!殿下負了皇上,妾不忍負着殿下。」說至此,疾步趨至船頭,奮身一跳,投入水中。義烈可敬。各妃嬪見婁妃殉難,也都丟開性命,又聽得嗶嗶剝剝,火勢愈燒愈近,大家料難逃生,各啟舟艙,陸續投水,統向龍宮處報到。只有宸濠泣涕漣漣,何不隨妃嬪入水?挈着世子儀賓,兀在舟中坐住。
官軍四面躍入,即將宸濠父子,用着最粗的鐵鏈,捆縛停當,牽出船外,移向伍文定坐船。宸濠舉目一瞧,所有丞相、元帥等,都已兩手反翦,縛置船中。這叫作患難與共。彼此籲嘆,閉目待斃。
伍文定等分頭擒拿,將著名叛黨,一應鎖住,不曾漏脫一個。如李士實、劉養正、徐吉、凃欽、王綸、熊瓊、盧行、羅璜、丁瞶、王春、吳十三、凌十一、秦榮、葛江、劉勛、何鏜、王信、吳國士、火信等,盡行械繫,共有數百餘人。還有被執及脅從各官,如太監王宏,御史王金,主事金山,按察使楊源,僉事王疇、潘鵬,參政陳杲,布政司梁宸,都指揮郟文、馬驥、白昂等人,也一併拘住。共擒斬叛兵三千餘級,溺死的約三萬人,燒死逃去的,無可計算。
所有燒不盡的軍械軍需,以及溺水的浮屍,積聚江心,掩蔽數裡。尚有數百艘賊船,臨時斬斷繩索,四散狂逃,經伍文定遣兵追剿,依次蕩滅。
守仁所遣陳槐、曾嶼等,亦攻復九江、南康二郡,並在沿湖等處,捕戮叛黨二千餘人。各將吏陸續返報,回到南昌。守仁尚在城外駐節,一一迎勞,彼此甚歡。伍文定手下將士,押住宸濠,推至守仁座前。
守仁正欲詰責,宸濠忽開口哀呼道:「王先生!本藩被你所擒,情願削去護衛,降為庶人,請先生顧着前誼,代為周全。」談何容易?守仁正色道:「國法具在,何必多言!」宸濠方纔無語。南昌士民,聚觀道旁,齊聲歡呼道:「這位叛王,酷虐無道,既有今日,何必當初。可見天道昭彰,報應不爽哩!」有幾個江西官吏,本與宸濠相識,見了宸濠,也出言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