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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丁謂,最喜媚事鬼神,聞得有女道士劉德妙,專會裝神扮鬼,便請入家中,占卜休咎,因此時常出入丁謂私第。劉德妙頗有姿色,與丁謂第三子丁玘通姦。丁謂未及覺察,反向她說道:「你專靠着做女巫,能尋幾個錢呢?何不假托老附體,說是能知人生過去未來,豈不動聽麼?」劉德妙自然十分願意。當下丁謂就在花園裡面,打掃了三間房屋,作為劉德妙焚修之所,掛起許多神像,又招了好些徒弟,請了幾個客師,都是年輕女子,每日裡誦經拜懺,鐘鼓喧天,鐃鈸震地,走進去宛然是個廟宇,鬨動了汴京城裡的男男女女,都來燒香許願。
雷允恭便是內中的大施主,沒有一天不到的。又知道拜神求佛這些事情,是婦女們最相信的,便把劉德妙帶進宮去參見太后。那太后倒還有些見識,並不受她的迷惑。丁謂心終不死,在山陵上掘土的時候,得着一個綠毛龜,一條靈蛇,帶了回來,交與劉德妙,叫她帶進宮去。
太后見了,必定要問,就說從我花園中假山洞得來的。倘若太后問起老君如何情形,你就說丁相公不是凡人,乃是天上星宿降世,請太后問他,自然知道。誰知太后見了龜蛇,只當絶無其事,也不問它從何而來,所以丁謂枉用心機,竟不能迷惑太后。這是以前的話。
現在丁謂獲罪,太后正要調查他平日的所作所為,那劉德妙還不知是死活,這一天又搖搖擺擺的到宮內去參見太后。太后見了劉德妙,忽然想起她住在丁謂家中,丁謂所做的事情,一定知道。便不動聲色,喝令左右拿下,交于領班太監,就在內廷審問。劉德妙要想抵賴,哪禁得嚴刑拷打,就把以前的事情,一一招認,問她別的事情,一概只推不知。
太后又派人到她住的地方,抄出丁謂親手寫來贈劉德妙的一篇頌文,面上題着「混元皇帝」四個字,內中言語,尤其怪誕不經。太后見了大怒道:「就這身為宰相,交通女巫,左道惑眾一件事情,已夠辦他的罪了。」遂命將劉德妙永遠監禁,神像全行焚燬,貶丁謂為崖州司戶參軍,家產抄沒入官。在他家中,抄出金錢珠寶不計其數,都是這兩年中,內外官員送與他的。
貶丁謂的詔書,仍由學士宋綬起草,首四語便是「無將之戒,歸典甚明;不道之辜,常刑罔赦。」都下人士見了這詔書,莫不稱快!都說報應昭彰,絲毫不爽!那崖州地方,比雷州更遠。
丁謂奉旨起身,必要打從雷州經過,寇準還在那裡做司戶參事。聽得丁謂將到,便煮好一隻全羊,命人送於他做路菜。丁謂將全羊收下,還老着麵皮,要求見寇準。寇準固辭不見。
寇準雖然不想報仇,那班家人,都是年少氣盛的,見主人受了他的害,弄到雷州來受苦,現在冤家路窄,劈面相逢,都要前去報仇。寇準知道這事,忙將家人一一叫齊,放他們賭博一天,親自把大門下了鎖,一個人也不許出去,等丁謂去遠了,方纔放開。
那丁謂到了崖州,猾狡性質仍舊不改,外面裝着誦經懺悔,心內依然打主張。這一天,忽地寫了封家信,先說自己怎樣自怨自艾,中間歷敘深受國恩,末了戒忌家人,不許怨望。寫罷了,叫過一個老家人,差他將信送往西京,不許直送到家裡,須要請洛陽太守劉耀卿轉交,並且要打聽得太守宴客的這一天,方可直遞進去。老家人奉命,自然照辦。
那劉太守接信在手,很覺詫異,況且當着眾人,忽與犯官通信,恐受奸黨的惡名,便想出個主意來。
未知是何主意?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服袞冕太后謁廟 寵美人仁宗拒諫
話說洛陽劉耀卿太守,正在大宴官僚,忽然丁謂有家信請他轉交,深怕受了與奸黨通連的惡名,當下定了一個主意,把丁謂的原信申奏朝廷。太后與仁宗看丁謂說得可憐,果然不過三年工夫,便把他調移了雷州。又過了五年,復徙移道州,後來以秘書少監致仕,病歿光州,尚有詔賜錢十萬,絹百匹。宋廷對待丁謂,總算寬厚的了。
那寇準自從丁謂貶謫以後,過了一年,就徙為衡州司馬,尚未啟行赴任,忽然病亟。寇準自知不起,忙遣人至洛中取了通天犀帶前來,沐浴更衣,束帶整冠,向北再拜,命仆役拂拭臥具,就榻而逝。那通天犀帶,乃是太宗所賜,夜間發光,照耀人目,是件稀世之寶,所以寇準一定要用它殉葬。靈柩回西京時,道出公路,百姓皆設路祭,插竹燒紙。
逾月,枯竹生筍遂成為林。地方人士,因其地為之立廟,春秋祭祀,稱為竹林寇公祠。寇準少年富貴,性喜奢華,往往挾妓飲酒,不拘小節。有侍妾蒨桃,以能詩名深得寵愛。
寇準死後十一年,方奉詔復官,賜謚忠愍。寇準、丁謂,一忠一佞,皆為書中重要人物,所以一言表過,交代清楚,免得遺漏。
再說仁宗即位,于乾興元年十月,葬大行皇帝于永定陵,廟號真宗。仁宗知道天書是個無用之物,留着它未免導民趨于虛偽;若是燒燬了,又恐對不住先皇,所以把來殉了葬,倒也收拾得很是乾淨。到了次年,改為天聖元年,罷錢惟演為保大節度使,知河南府;馮拯亦以老病免職,復召王欽若任同平章事。欽若再相,毫無建樹,只言皇上初政,用人當循資格,不宜亂敘,編成一幅《官次圖》,獻入宮廷,未幾亦因病逝世。
仁宗後來對輔臣道:「朕觀欽若所為,真宗為邪。」王曾答道:「誠如聖諭。」仁宗乃用參知政事張智同平章事,召知河陽軍張耆為樞密使。那張耆毫無勛績,只因太后微時,曾得張耆照應,所此得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