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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既出成都,遠近震動。因三桂老于戎行,向為清兵所畏。惟自進成都之後,頗事酒色,後宮美女至數十人,一切政事皆委諸臣下,惟事娛樂,故人心漸變,以為三桂以開創之主且如此頽喪,不久必敗。及聞此次親征,無不駭異。
清朝諸將亦懼三桂,自聽得三桂出征,即欲于三桂未至以前先破湖南,以絶三桂之望。於是安王岳樂會同董衛國先踞萍鄉,以撼瀏陽;蔡毓榮即率諸將由荊、岳二州分攻長沙;貝子尚善亦與水師提督楊捷由鎮江先出長江上游,以攻洞庭;三面齊進。時周將水師提督林興珠,方駐洞庭扼守。
尚善以林興珠窮而相投,不可深信,意欲誅之。楊捷道:「殺降誅附,古人所戒。彼以岳州既失,孤軍無援,其投降乃出於至誠,何必疑之?且優待林興珠以為來者勸,亦計之得也。」尚善無詞。
楊捷即請提奏錄用林興珠,仍令領帶水軍。自此尚善一軍,亦得協力以攻長沙矣。
且說吳三桂與諸將直統十萬大軍,逕趨鄖陽。軍行時,一面使人持令箭馳調漢中人馬,分略扶風、武功一帶,以壯王屏藩聲勢,一面調王會、洪福各統五千人,從間道先趨襄陽,以分敵兵。待大軍將到河南,然後移襄陽之兵直走樊城會合,以圖北伐。分撥既定,三軍奮勇趕行。
自三桂親征之議為清將所知,順承郡王即以大軍退駐開封,圖海亦調將軍穆占先領軍萬人速趨湖北,以厚湖北兵力。旋即分頭飛奏入京。時清朝君臣聽得,康熙帝即欲親征,惟諸臣力諫。適西藏達賴喇嘛有奏到京,謂三桂如肯乞降,可優禮待之,以釋其心。
康熙帝看罷,怒道:「三桂今日斷無乞降之理。然為彼一人,擾及全國,朕必不能曲赦之也。今諸臣皆懼三桂,豈三桂有三頭六臂耶?彼一戰未必便能到京。而彼年近七旬,行將就木,朕決不畏三桂也。」正言間,忽貝子尚善奏報已克洞庭,並降了林興珠。諸臣齊道:「彼人心已去,三桂將無能為,不勞車駕親征矣。」康熙帝乃罷親征之議。即分頭飛諭順承郡王、圖海、岳樂及蔡毓榮,趕速進兵。
且說周將王會、洪福奉三桂之命,往襲襄陽。瀕行時,三桂囑道:「襄陽為汴鄂來往咽喉之地,然自蔡毓榮夏入岳州之後,已全軍南趨,順承郡王聞我軍將至,又回駐開封,是襄陽一地,必守衛空虛。吾軍此行,可一鼓而下。但兩位將軍須分為兩軍,以一軍入城,以一軍留外駐紮,以為犄角,則敵人雖有救兵馳至,亦不至受困也。
如襄陽既下,可飛報前來,朕自有法以處之矣。」王會、洪福領命,歡喜而行。即分為兩軍,各統五千人,馳向襄陽進發。
時襄陽一地,有清總兵李占標駐守,部下僅三千人,且以為南有蔡毓榮,北有順承郡王,共兩路大軍援應襄陽,萬無一失,故絶不防備。單是圖海曾飛報順承郡王,以三桂一出,須重防樊城一帶,故順承郡王亦只撥兵馬五千人駐守樊城,而以襄陽一路地屬湖北,只咨請蔡毓榮分軍防守。不想順承郡王的軍札尚未到蔡毓榮軍中,而王會、洪福兩軍已到。即有探子飛報李占標道:「周軍大至矣,奈何?」李占標聽得,絶不准備,並道:「王屏藩厄于圖海,夏國相厄于安王岳樂,馬寶厄于蔡毓榮,今三桂大軍又只向鄖陽進發。
試問有周兵從何大至?休得造謡,以亂軍心。」乃說猶未了,忽流星馬又飛報,周兵已將近城。李占標此時已半信半疑,即披掛上馬,馳出城外一看。
奈未至城樓,那時守兵已一齊嘩噪。因一來不知周兵人馬多少,二來周兵猝臨,主將號令未有,故一時慌亂起來,倒互相逃竄,以致居民震動,多有望東而逃者。原來周兵恐襄陽有兵固守,乃兼道而行,時已直薄西南兩門,矢石分施,槍炮齊發。城中只有守兵三千,又要分守各門,如何拒敵?李占標見兵士已逃,居民又竄,城中呼聲震地。
李占標自知不能輓救,仍自傳令緊守,卻私自遁回衙中,攜了家眷,帶了二三十名親信勇丁,直棄城先遁。先逃至樊城,只詐稱周兵人馬大至,不能守禦,以圖掩飾。是時襄陽守兵知主將既逃,更無主腦,惟有舉城投降,即大開城門,迎周軍入城。王會即留洪福一軍駐紮城外,自行領兵入城。
一面安排居民,一面報知三桂,聽候行止。
且說吳三桂大軍到了鄖陽,即大集諸將,置酒高會。三桂道:「朕初時欲直趨汴梁,然順承郡王一孺子耳,固非吾敵,圖海又為王屏藩所牽制,必不能救援,是汴梁乃吾囊中物耳。獨蔡毓榮一軍,為吾軍勁敵,蔡虜不死,南部不安。朕待襄陽捷音一到,當先分兵會同襄陽得勝之兵,南陷武昌,以制蔡毓榮。
則馬寶諸將,因此復甦,朕亦得專力北方,再無後顧。」說罷,諸將皆呼萬歲。正飲間,忽報湖南有軍報飛至。三桂大驚失色,諸將道:「陛下何必失驚,或者胡駙馬捷音來也。」三桂就令呈長沙軍報上來,即在席上拆閲。卻是長沙報稱糧草已困,雲南不見運到,特請設法援助。三桂道:「向來湖南一軍只靠雲南接濟,四川一路卻接應陝西。今長沙糧道不濟,即令四川幫助亦恐不及,卻怎生是好?」正說著,忽又報蔡毓榮盡移荊漢大軍以逼長沙,岳樂又由江西入湘,攻瀏陽甚急,故長沙極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