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帝止住眼淚,語帶悲聲他說道:「你是大明的臣子,父子兩代享受大明的厚恩。你從一個武舉升到鎮守一方的總兵,疊應方面,又受封爵位,本當感恩圖報,忠心大明,你引滿清入關,名為君雪恥,即使亡了國家,朕也不好怪你,畢竟你的本意是好的。可是你身為大明的人,為什麼就容不得朕呢!朕避難境外,你都不放過,你究竟想怎麼樣呢?」
永曆帝的話像刀刃一樣向吳三桂刺來。
吳三桂沒想到傳聞中一向軟弱的永曆說話竟如此犀利,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半晌,吳三桂的嘴角閃過一絲冷笑,冷冷地對永曆說道:「臣以為大明氣數已盡矣,古人云:天下為天下人之天下,惟有德者據之,皇上要看清形勢。如果皇上能降身屈尊,拜迎新主,三桂將力奏朝廷,不但能保皇上免于殺身之禍,而且定能博得祿位,得享榮華……」
所謂聽話聽音,一聽吳三桂的話,永曆帝就明白吳三桂既然如此說,就斷然不會放過自己了。
沉吟半天,永曆才又緩緩開口道:「朕乃大明的天子,斷無投降滿清賊子的道理,我本當效法烈皇帝,只因太后尚在,恐擔不孝罪名,才苟活于此,朕死不足畏,望將軍念自己曾為大明的臣子,使太后能得養天年,不知可否?」
「可以……」吳三桂簡單地回答說,他覺得他應該走了。他不想與這位令人生憐的皇帝多說什麼了。
吳三桂但然地向永曆行了跪拜大禮,如同向大明作最後的訣別。
其實吳三桂可以讓永曆帝活着。可他活着自己怎麼辦,如今已成騎虎之勢,更何況自己心中已經同朱明王朝告別了,從心底里告別了。
吳三桂走了……
弓弦帝王血
當時,有個叫襲彞的人,是湖南永州人氏,原是南明的前任尚書。
當初他聽說吳三桂率軍入緬,即想投奔緬甸,隨駕永曆。等到了雲南,聽說永曆已被抓住了。就千方百計打聽到了關押永曆帝的地方,然後直奔篦子坡而來。
這天,襲彞來到金蟾寺,要求拜見永曆,守門的士兵自然不會放他進去。
襲彞怒目而視,厲聲說道:「永曆帝是我的故君,君臣本份,不容我不見!」
守門的士兵看他是忠義之人,就報告了吳三桂;吳三桂聽到後,也很佩服其人的勇氣和忠心,就同意了。
襲彞得到允許後,就準備了一份酒食入寺拜見永曆。君臣相見,放聲痛哭。
隨即襲彞獻上酒食,永曆帝哪有心情吃得下去。永曆帝哭着對襲彞說:
「朕懦弱無能,既誤國家,又連累母后,死不足惜?所不忍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朕的皇子。大明的國統已亡。難道連祖宗的血嗣也不能保住嗎?唉!」
襲彞聽完,早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這時有一個永曆的從臣鄧凱在旁邊相陪。
襲彞就對鄧凱說:「現在皇上被困在這裡,看情況是萬難逃走,我想吳三桂這好賊,恐後一定會弒君罔上斬草除根。你跟隨皇上這麼久,天天看著皇上奔走流離,只留下這麼一點骨血,你難道就不動心嗎?」
鄧凱也是痛哭流涕,說道:「哪有做臣子的看到皇上受辱不痛心的。我也是日思夜想,只是想不出什麼好的計策而已。如果先生有什麼高見,希望不吝賜教!」
襲彞說道:「我從湖南來到這裡,一路之上,感到人心尚思我大明,看來國中還不乏忠義之士。如果皇裔能夠逃出去,說不定還有人會輔佐皇太子,以圖恢復大業。所以我希望足下能想辦法救出皇太子,保存大明的宗嗣,我願意以死來報答你!」
鄧凱嘆道:「先生之言,我鄧凱自當義不容辭,但只是怎麼才能夠將皇子救出去?我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襲彞沉思良久,問道:「這裡有沒有心腹之人可以一同謀劃大事的?」
鄧凱低着頭想了半天,然後說:「這裡負責領兵守衛寺院的將領,叫陳良材,是吳三桂手下的一員副將。我平時觀察,見他對皇上被困,似乎很同情,常常欷歔嘆氣。我想如果同他商量,或許能有幫助。我當找機會用話試探試探他!」
過了兩天,恰好輪到陳良材守衛值班,他正在屋裡獃着,手下的兵士進來稟告說:「永曆帝身邊的鄧凱求見將軍!」
陳良材聞聽一愣,說了聲:「請!」
不一會兒,鄧凱隨士兵走了進來。
「拜見陳將軍!」鄧凱說道就要倒身下跪。
陳良材連忙上去止住,說:「鄧大人,千萬使不得!使不得!”然後,回頭對士兵說道:“還不給鄧大人侍座!」
兩人落座,陳良材問道:「不知鄧大人拜見末將,有何賜教!」
鄧凱回著看了看身旁的士卒,臉上道出為難的顏色,說到:「今天求見將軍,是有要事請將軍幫忙。」說完之後就不再言語了。
陳良材馬上就心領神會了,他回頭對身邊的士卒說:「這裡沒事了,你們都先出去吧!」
鄧凱見士兵們都出去了,忽然「撲嗵」一聲跪在陳良材的面前。
陳良材一愣,慌忙說:「鄧大人有事儘管直說,不必這樣。」
鄧凱沒有動,卻忽地放聲痛苦起來,一邊哭一邊說:「今日小臣來此,懇求將軍一件事,如果將軍不先答應,我是不會起來的!」
陳良材急忙說道:「只要末將力所能及,一定儘力為之,大人請起!」
鄧凱這才從地上爬起來,止住了哭聲,說道:「眼看著皇上受難,不久將骨肉無存,身為臣子,不能幫上一點忙,愧為人臣啊!所以我才如此悲傷,今日冒死求見將軍,想請將軍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