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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經唐宋取士,皆用《九經》。今制定為《五經》,而《周禮》、《儀禮》、《公羊》、《谷梁》二傳並不列于學官。杜氏《通典》:東晉元帝時,太常賀循上言:「《尚書》被符經置博士一人。又多故歷紀,儒、道荒廢,學者能兼明經義者少,且《春秋》三傳俱出聖人,而義歸不同,自前代通儒未有能通得失兼而學之者也。今宜《周禮》、《儀禮》二經置博士二人,《春秋》三傳置博士三人,其餘則經置一人,合八人。」太常荀崧上疏言:「博士舊員十有九人,今《五經》合九人,準古計今,猶未中半。《周易》有鄭氏注,其書根源,誠可深惜。《儀禮》一經,所謂《曲禮》,鄭玄于禮特明,皆有證據。昔周之衰,孔子作《春秋》,左丘明、子夏造膝親受。孔子歿,丘明撰其所聞為之傳,微辭妙旨,無不精究。公羊高親受子夏,立於漢朝,多可採用。谷梁赤師徒相傳,諸所發明,或是左氏、公羊不載,亦足有所訂正。臣以為《三傳》雖同曰《春秋》,而發端異越,宜各置一人以傳其學。」遇王敦難,不行。唐貞觀九年五月,敕自今以後,明經兼習《周禮》若《儀禮》者,于本色內量減一選。開元八年七月,國子司業李無璀上言:「《三禮》、《三傳》及《毛詩》、《尚書》、《周易》等,並聖賢微旨,生人教業。今明經所習,務在出身,咸以《禮記》文少,人皆競讀;《周禮》,經邦之軌則;《儀禮》,莊敬之楷模、《公羊》、《谷梁》,歷代宗習。今兩監及州縣以獨學無友,四經殆絶,事資訓誘,不可因循,其學生請停,各量配作業,並貢人預試之日,習《周禮》、《儀禮》、《公羊》、《谷梁》,並請帖十通五,許其入第,以此開勸。即望四海均習,《九經》該備。」從之。《唐書》:開元十六年十二月,楊為國子祭酒,奏言:「今之明經,習《左氏》者十無二三,又《周禮》、《儀禮》及《公羊》、《谷梁》殆將廢絶,請量加優獎。」於是下制:「明經習《左氏》及通《周禮》等四經者,出身免任散官。」遂著于式。古人抱遺經、扶微學之心,如此其急,而今乃一切廢之,蓋必當時之士子苦四經之難習,而主議之臣徇其私意,遂舉歷代相傳之經典棄之而不學也。自漢以來。豈不知經之為五,而義有並存,不容執一,故三家之學並列《春秋》。至于《三禮》,各自為書。今乃去經習傳,尤為乖理。苟便己私,用之干祿,率天下而欺君負國,莫甚于此。經學日衰,人材日下,非職此之由乎?
《宋史》:「神宗用王安石之言,士各占治《易》、《書》、《詩》、《周禮》、《禮記》一經,兼《論語》、《孟子》。」朱文公《乞修〈三禮〉札子》:「遭秦滅學,禮樂先壞,其頗存者,《三禮》而已。《周官》一書固為禮之綱領,至于儀法度數,則《儀禮》乃其本經;而《禮記》郊特性、冠義等篇,乃其義說耳。前此猶有《三禮通禮、學究諸科,禮雖不行,士猶得以誦習而知其說。熙寧以來,王安石變亂舊制,廢罷《儀禮》,而獨存《禮記》之科,棄經任傳,遺本宗末,其失己甚。」是則《禮記》之廢乃自安石始之,至于明代,此學遂絶。朱子又作《謝監岳文集序》曰:「謝綽中,建之政和人。先君子尉政和,行田間,聞讀書聲,入而視之,《儀禮》也。以時方專治王氏學,而獨能爾,異之,即與俱歸,勉其所未至,遂中紹興三年進士第。」在宋已為空谷之足音,今時則絶響矣。
○考次經文《禮記‧樂記》「寬而靜」至「肆直而慈」一節,當在「愛者宜歌商」之上,文義甚明。然鄭康成因其舊文,不敢輒更,但注曰:「此文換簡,失其次,『寬而靜』宜在上,『愛者宜歌商』宜承此。」
《書‧武成》定是錯簡,有日月可考。蔡氏亦因其舊而別序一篇,為今考定《武成》最為得體。
其他考定經文,如程子改《易‧繫辭》「天一地二」一節,于「天數五」之上;《論語》「必有寢衣」一節,于「齊必有明衣布」之下。蘇子瞻改《書‧洪範》「曰王省惟歲」一節,于「五曰曆數」之下;改《康誥》至止於信”于「未之有也」稽首之上。朱子改《大學》「曰《康誥》至止於信」于「未之有也」之下;改「《詩》雲『瞻彼淇澳』」二節,于「止於信」之下;《論語》「誠不以富」二句,于「齊景公有馬千駟」一節之下;《詩‧小雅》以《南陔》足《鹿鳴之什》,而下改為《白華之什》,皆至當,無復可議。後人效之,妄生穿鑿。《周禮》五官,互相更調。而王文憲。作《二南相配圖》、《洪範經傳圖》,重定《中庸章句圖》,改《某棠》、《野有死麇》、《何彼矣》三篇于王風。仁山金氏本此,改「斂時五福」一節于「五曰考終命」之下,改「惟闢作福」一節于「六曰弱」之下。使鄒、魯之《書》傳于今者,幾無完篇,殆非所謂「畏聖人之言」者矣。
董文清槐改《大學》「知止而後有定」二節于「子曰聽訟,吾猶人也」之上,以為傳之四章,釋「格物致和」,而傳止於九章,則《大學》之文元無所闕,其說可從。
鳳翔袁楷謂:「《文言》有錯入《繫辭》者『鳴鶴在陰』已下七節,自『天祐之』一節,『憧憧往來』已下十一節,此十九節皆《文言》也,即『亢龍有悔』一節之重見,可以明之矣。」遂取此十八節屬於「天玄而地黃」之後,于義亦通。然古人之文,變化不拘,況《六經》出自聖人,傳之先古,非後人所敢擅議也。
●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