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頁
馬上到梅朗巷去,走進門牌是十五號的那座房子,向門房要六樓上的房門鑰匙。走進那個房間,在壁爐架的角落裡有一隻紅絲帶織成的錢袋,拿來給令尊大人。注意,他必須在十一點以前收到這只錢袋。你答應過要照我說的去做的。要履行你的諾言。
水手辛巴德上。
年輕姑娘發出一聲欣喜的呼喊,抬起頭來,四顧尋覓那信差,但他已經不見了。她的目光又回到了那封信上,又讀了第二遍,發現原來還有一小段附言。她讀道:「記住,你必須親自去完成這項使命,而且必須單獨去。要是讓別人去,或由別人陪你去,則門房就會回答說他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
這段附言使年輕姑娘的歡喜打了個折扣。她可以毫無擔心地去嗎?那兒會不會有某種陷阱在等待着她呢?她還很天真,不知道象她這種年齡的年輕姑娘可能遇到的種種危險。但對於危險的恐懼是不必事先知道的,真的,說起來,常常是不可知的危險會使人產生極大的恐怖。
尤莉心裡猶豫不決,決定找人商量一下。可是,由於一種奇特的情感,她所要商量的對象既不是她的母親也不是她的哥哥,而是艾曼紐。她急忙下樓去,把湯姆生·弗倫奇銀行代表來見他父親那天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把樓梯上的那幕情形講給他聽,並說她當時已答應過他,然後又把那封信拿給他看。
「那麼,你一定得去,小姐。」艾曼紐說道。
「到那兒去嗎?」尤莉問。
「是的,我可以陪你去。」
「但你沒看到上面要求我一定要一個人去嗎?」尤莉說。
「你是一個人去,」青年答道。「我可以在穆薩街的拐角上等你,假如你去得太久了,使我感到了不安,我就趕去接你,誰要是找你麻煩,我就要他好看!」
「那麼,艾曼紐,」年輕姑娘吞吞吐吐地說道,「你的意見是我應該服從這個命令了?」
「是的,那送信人不是說這關係到你父親能否得救嗎?」
「他倒底有什麼危險呀,艾曼紐?」
艾曼紐猶豫了一會兒,但為了使尤莉立刻做出決定,他不得不把實話說出來。
「聽著,」他說,「今天是九月五日,是不是?」
「是的。」
「那麼,在今天十一點鐘,你的父親差不多有三十萬法郎要付。」
「是的,那我知道。」
「但是,」艾曼紐又說道,「我們公司裡的現款還不夠一萬五千法郎。」
「那可怎麼辦呢?」
「所以,假如在今天十一點鐘以前,你父親找不到人來幫他,則到了十二點鐘他就不得不宣佈破產啦。」
「噢,來吧,來吧!」她大喊一聲,急忙拖了那個青年就跑。
這時,莫雷爾夫人已把發生的一切都講給她的兒子聽了。
那青年已知道得很清楚了,自從災禍接二連三地降臨到他的身上以來,家裡的生活已起了很大的變化,但他不知道事情竟會發展到這步境地。他嚇得獃如木鷄。然後,他衝出房間,奔上樓梯,想在辦公室裡找到父親,但他敲了很長時間門,裡面毫無動靜。當他還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他聽到臥室的門開了,轉過身來,看見了自己的父親。原來莫雷爾先生並沒有直接到他的辦公室去,而是回到了他的臥室,直到這時才出來。
莫雷爾一看見自己的兒子,就發出了一聲驚喊,他根本不知道他會回來的。他一動不動地站在老地方,用左手緊按着一件藏在他衣服底下的東西。馬西米蘭三步兩步跳下樓梯,撲上去摟住了他父親的脖子,突然他縮回了身子,用右手按在莫雷爾的胸膛上。「父親!」他喊道,臉刷地變成死灰色,「你衣服底下藏着這對手槍幹什麼?」
「噢,我也害怕這東西!」莫雷爾說道。
「父親,父親!看在老天的份上,」青年驚喊道,「告訴我,您究竟拿這些武器要做什麼?」
「馬西米蘭,」莫雷爾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的兒子回答說,「你是一個男子漢,而且是一個愛名譽的男子漢。來,我解釋給你聽。」
於是莫雷爾跨着堅定的步子向他的辦公室走去,馬西米蘭跟在他的後面,一路走,一路發抖。莫雷爾打開門,等他的兒子進來以後就把門關上了,然後,穿過前廳,走到他的寫字檯前,把手槍放在上面,手指一本攤開的帳簿。這本帳簿準確無誤地記錄著公司的財務狀況。半小時後,莫雷爾就得付出二十八萬七千五百法郎。而他現在僅有一萬五千二百五十法郎。
「看吧!」莫雷爾說道。
青年讀着,感到愈來愈絶望。莫雷爾一言不發。他還能說些什麼呢?在這樣一個絶望的數字面前,還要什麼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