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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起為楚令尹,適魏。問屈宜若曰:「王不知起之不肖,而以為令尹。先生試觀起之為人也。」屈子曰:「將奈何?」吳起曰:「將衰楚國之爵,而平其制祿;損其有餘,而綏其不足;砥礪甲兵,時爭利於天下。」屈子曰:「宜若聞之,昔善治國家者,不變其故,不易其常。今子將衰楚國之爵,而平其制祿;損其有餘,而綏其不足;是變其故,易其常也。行之者不利。宜若聞之曰:『怒者,逆德也,兵者兇器也。爭者人之所本也。』今子陰謀逆德,好用兇器,始人之所本,逆之至也。且子用魯,兵不宜得志于齊,而得志焉;子用魏,兵不宜得志于秦,而得志焉。宜若聞之,非禍人不能成禍。吾固惑吾王之數逆天道,戾人理,至今無禍。差須夫子也。」吳起惕然曰:「尚可更乎?」屈子曰:「成形之徒,不可更也。子不若敦愛而篤行之。」老子曰:「挫其鋭,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晉伐楚,三舍不止。大夫請擊之。莊王曰:「先君之時,晉不伐楚。及孤之身,而晉伐楚,是孤之過也。若何其辱群大夫?」曰:「先臣之時,晉不伐楚。今臣之身,而晉伐楚,此臣之罪也。請三擊之。」王俯而泣,涕沾襟,起而拜群大夫。晉人聞之,曰:「君臣爭以過為在己,且輕下其臣,不可伐也。」夜還師而歸。老子曰:「能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
宋景公之時,熒惑在心。公懼,召子韋而問焉。曰:「熒惑在心,何也?」子韋曰:「熒惑,天罰也;心,宋分野,禍且當君。雖然,可移于宰相。」公曰:「宰相,所使治國家也。而移死焉。不祥。」子韋曰:「可移於民。」公曰:「民死,寡人誰為君乎?寧獨死耳!」子韋曰:「可移于歲。」公曰「歲,民之命;歲饑,民必死矣。為人君而欲殺其民以自活也,其誰以我為君者乎?是寡人之命,固已盡矣!子韋無復言矣。」子韋還走,北面再拜曰:「敢賀君。天之處高而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天必有三賞君。今夕星必徙三舍,君延年二十一歲。」公曰:「子奚以知之?」對曰:「君有君人之言三,故有三賞,星必三徙舍。舍行七里,三七二十一,故君移年二十一歲。臣請伏于陛下以伺之。星不徙,臣請死之。」公曰:「可」。是夕也,星果三徙舍。故老子曰:「能受國之不祥,是謂天下王。」
昔者,公孫龍在趙之時,謂弟子曰:「人而無能者,龍不能與游。」有客衣褐帶索而見曰:「臣能呼。」公孫龍顧謂弟子曰:「門下故有能呼者乎?」對曰:「無有。」公孫龍曰:「與之弟子之籍。」後數日,往說燕王。至于河上,而航在一汜,使善呼者呼之。一呼而航來。故曰:聖人之處世,不逆有伎能之士。故老子曰:「人無棄人,物無棄物,是謂襲明。」
子發攻蔡,逾之。宣王郊迎,列田百頃,而封之執圭。子發辭不受。曰:「治國立政,諸侯入賓,此君之德也;發號施令,師未合而敵遁,此將軍之威也;兵陳戰而勝敵者,此庶民之力也。夫乘民之功勞,而取其爵祿者,非仁義之道也。」故辭而弗受。故老子曰:「功成而不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晉文公伐原,與大夫期三日。三日而原不降。文公令去之。軍吏曰:「原不過一二日將降矣。」君曰:「吾不知原三日而不可得下也。以與大夫期,盡而不罷,失信得原,吾弗為也。」原人聞之,曰:「有君若此,可弗降也?」遂降。溫人聞,亦請降。故老子曰:「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故「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
公儀休相魯,而嗜魚。一國獻魚,公儀子弗受。其弟子諫曰:「夫子嗜魚。弗受,何也?」答曰:「夫唯嗜魚,故弗受。夫受魚而免于相,雖嗜魚,不能自給魚;毋受魚而不免于相,則能長自給魚。」此明於為人為己者也。故老子曰:「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一曰:知足不辱。
狐丘丈人謂孫叔敖曰:「人有三怨,子知之乎?」孫叔敖曰:「何謂也?」對曰:「爵高者,士妒之;官大者,主惡之;祿厚者,怨處之。」孫叔敖曰:「吾爵益高,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祿益厚,吾施益博。是以免三怨,可乎?」故老子曰:「貴必以賤為本,高必以下為基。」
大司馬捶鈎者,年八十矣,而不失鈎芒。大司馬曰:「子巧邪?有道邪?」曰:「臣有守也。臣年二十好捶鈎,於物無視也。非鈎無察也。」是以用之者,必假於弗用也,而以長得其用。而況持而不用者乎?物孰不濟焉!故老子曰:「從事于道者,同於道。」
文王砥德修政,三年而天下二垂歸之。紂聞而患之,曰:「余夙興夜寐,與之競行,則苦心勞形,縱而置之,恐伐余一人。」崇侯虎曰:「周伯昌行仁義而善謀,太子發勇敢而不疑,中子旦恭儉而知時。若與之從,則不堪其殃;縱而赦之,身必危亡。冠雖弊,必加于頭。及未成,請圖之。」屈商乃拘文王于羑裡。於是散宜生乃以千金求天下之珍怪,得騶虞、鷄斯之乘,玄玉百工,大貝百朋,玄豹、黃羆、青犴、白虎文皮千合,以獻於紂。因費仲而通。紂見而說之,乃免其身,殺牛而賜之。文王歸,乃為玉門,築靈台,相女童,擊鐘鼓,以待紂之失也。紂聞之,曰:「周伯昌改道易行,吾無憂矣。」乃為炮烙,剖比干,剔孕婦,殺諫者。文王乃遂其謀。故老子曰:「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