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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解釋一下,親愛的羅季昂 • 羅曼內奇,我是來向您作解釋的!我應該,而且有責任向您解釋一下,」他微笑着繼續說,甚至用手掌輕輕拍了拍拉斯科利尼科夫的膝蓋,但是几乎就在同時,他臉上突然露出嚴肅、憂慮的神情;甚至彷彿蒙上了一層愁雲,這使拉斯科利尼科夫感到十分驚訝。他還從來沒見過,也從未想到,波爾菲裡的臉上會有這樣的表情。「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之間發生過一種奇怪的情景,羅季昂 • 羅曼內奇。大概,我們第一次會見的時候,也發生過這種奇怪的情景;不過當時....唉,現在已經是一次接着一次了!事情是這樣的:我也許很對不起您;這一點我感覺到了。我們是怎樣分手的呢,您記得嗎:您神經緊張,雙膝顫抖,我也神經緊張,雙膝顫抖。您要知道,當時我們之間甚至是劍拔弩張,缺乏君子風度。可我們畢竟都是君子;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我們首先都是君子;這一點必須明白。您該記得,事情閙到了什麼地步....甚至已經完全不成體統了。」
「他這是幹什麼,他把我當成了什麼人?」拉斯科利尼科夫驚訝地問自己,微微抬起頭,睜大了眼睛直瞅着波爾菲裡。
「我考慮過了,認為現在我們最好還是開誠佈公,」波爾菲裡 • 彼特羅維奇接著說,微微仰起頭,低下眼睛,彷彿不願再以自己的目光讓自己以前的受害者感到困惑不解,似乎也不屑再使用以前使用的那些手法,不屑再玩弄以前玩弄過的那些詭計了,「是的,這樣的猜疑和這樣的爭吵是不能長久繼續下去的。當時米科爾卡使我們擺脫了困境,不然我真不知道我們之間會閙到什麼地步。當時這個該死的小市民就坐在隔板後面,――這您想象得到嗎?當然,這事現在您已經知道了;而且我也知道,後來他上您這兒來過;但是當時您猜測的事情卻是沒有的:當時我並沒派人去叫任何人,也沒佈置過什麼。您會問,為什麼不佈置?怎麼跟您講呢:當時這一切似乎使我自己也大吃一驚。就連那兩個管院子的,我也是勉強派人去把他們叫來的。(您出去的時候,大概看到那兩個管院子的了吧。)當時有個想法,真的,有一個想法,像閃電一樣在我腦子裡飛快地一閃而過;您要知道,羅季昂 • 羅曼內奇,當時我堅信不疑。我想,讓我哪怕是暫時放過一個去好了,然而我會抓住另一個的尾巴,― ―至少不會放過自己的那一個,自己的那一個。您很容易激動,羅季昂 • 羅曼內奇,天生容易激動;甚至是太容易激動了,雖說您還有其他性格和心情上的種種主要特點,對此我多少有點兒瞭解,所以就把希望寄託在這上面了。嗯,當然啦,就是在那時候,我也能考慮到,一個人突然站起來,冒冒失失地把全部底細都告訴您,這樣的事不是經常會發生的。雖說也會有這樣的事,特別是當一個人給弄得失去最後的忍耐的時候,不過無論如何這十分罕見。這一點我也能考慮到。不,我想,我要是掌握了一點事實,那就好了!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點事實,只要有一點就夠了,不過是可以用手抓得到的,是個實實在在的東西,而不是這種心理上的玩意兒。因為,我想,如果一個人有罪,那麼當然無論如何也可以從他那裡得到點兒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甚至可以指望得到最出乎意外的結果。當時我把希望寄託在您的性格上,羅季昂 • 羅曼內奇,最大的希望寄託在性格上!當時我對您確實抱有很大的希望。」
「可是您....可現在您為什麼還是這麼說呢,」拉斯科利尼科夫終於含糊不清地說,甚至不大理解這句問話的意義。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感到困惑莫解,「難道他真的認為我是無辜的嗎?」
「我為什麼這麼說嗎?我是來作解釋的,可以這麼說吧,我認為這是我神聖的責任。我想把一切統統都對您說出來,事情的全部經過,當時那些,可以說是不愉快的事情,統統都對您講清楚。我讓您忍受了許多痛苦,羅季昂 • 羅曼內奇。可我不是惡魔。因為我也理解,一個精神負擔很重、然而驕傲、莊嚴和缺乏耐性的人,特別是一個缺乏耐性的人,怎麼能忍受得了這一切呢!不管怎樣,我還是把您看作一個最高尚的人,甚至有捨己為人的精神,儘管我不同意您所有的那些信念,並且認為有責任把話說在前頭,坦率地、十分真誠地說出自己的意見,因為首先,我不想欺騙您。自從認識了您,我就對您有一種依依不捨的感情。對我的這些話,您也許會啞然失笑吧?您當然有笑的權利。我知道,您從一見到我就不喜歡我,因為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好喜歡的。不過,不管您認為怎樣,請您相信,現在我想從我這方面用一切辦法來改變我給您留下的印象,而且向您證明,我也是個有人性、有良心的人。我說這話是很真誠的。」
波爾菲裡 • 彼特羅維奇尊嚴地停頓了一下。拉斯科利尼科夫感覺到,一陣新的恐懼猶如浪濤一般湧上心頭。波爾菲裡認為他是無辜的,這個想法突然使他感到害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