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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 118 / 167
文學類 / 杜斯妥也夫斯基 / 本書目錄
  

罪與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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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的數量和品種都不多,也沒有馬德拉酒:這是誇大其詞,不過酒是有的。有伏特加、糖酒,里斯本葡萄酒,質量都十分低劣,數量卻相當充足。吃的東西,除了蜜粥,還有三、四道菜(順帶說一聲,還有煎餅),所有東西都是從阿瑪莉婭 • 伊萬諾芙娜的廚房裡送來的,此外,還一下子生了兩個茶炊,那是準備飯後喝茶和兌五味酒用的。所有東西都是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親自採購的,有一個不知為什麼住在利佩韋赫澤爾太太這裡的、可憐的波蘭人幫着她,他立刻同意供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差遣,昨天一整天和今天一個早上,他一直拚命東奔西跑,累得氣喘吁吁,好像竭力想讓人注意到他特別賣力。為了每件小事,他時刻不停地跑去找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甚至跑到商場去找她,不停地管她叫「少尉太太」,最後他簡直讓她覺得煩死了,儘管起初她曾說過,要不是有這個「自願幫忙的好心人」,她可要完全累垮了。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的性格特點就是如此:對任何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她總是趕緊用最美的語言大加稱讚,有人甚至會被她吹捧得怪難為情,她會無中生有,用種種虛構的事實往人臉上貼金,而且自己對這一切都完全真誠地深信不疑,後來卻突然一下子失望了,跟人家決裂了,對人家橫加侮辱,把那個僅僅幾小時前還簡直崇拜得五體投地的人粗暴地趕出去。她天生是一個愛笑、樂觀、對人友好的人,但是由於接連不斷的不幸和挫折,她變得那樣狂熱地希望和要求世界上所有人都過得很愉快,而且不許他們過另一種生活,以致生活中稍有一點兒不和諧,遭受到什麼最微不足道的挫折,都几乎會使她立刻發瘋,剛剛還存有最光明的希望,浸沉在最美的幻想之中,轉瞬間就會詛咒命運,不管抓到什麼,都會把它撕碎,隨手亂扔出去,還用頭往牆上撞。不知為什麼,阿瑪莉婭 • 伊萬諾芙娜也突然受到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異乎尋常的重視和異乎尋常的尊敬,唯一的原因也許是,着手辦酬客宴的時候,阿瑪莉婭 • 伊萬諾芙娜全心全意地決定幫着她張羅一切:她給擺好桌子,拿來桌布、碗、碟以及其他東西,還在自己的廚房裡準備飯菜。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要去墓地,於是把一切都託付給她,讓她全權處理。真的,一切都安排得好極了:桌上鋪了桌布,甚至相當整潔,碗碟、刀叉、酒杯、玻璃杯、茶杯,一應俱全,當然啦,所有這一切都是從各個住戶那裡借來,東拼西湊的,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然而一切都按時擺妥了。阿瑪莉婭 • 伊萬諾芙娜覺得,事情做得很出色,迎接從墓地回來的人們時,甚至有點兒自豪,她穿得十分漂亮,戴一頂繫著黑色新紗帶的包發帽,穿一件黑色的連衫裙。這種自豪感雖然是理所當然的,但不知為什麼,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卻很不喜歡,心想:「真的,好像少了您阿瑪莉婭 • 伊萬諾芙娜,別人就不會擺桌子開飯似的!」她也不喜歡那頂繫上了新紗帶的包發帽:「這個愚蠢的德國女人這麼神氣,說不定是因為,她認為自己是房東,是她大發善心,這才同意幫助窮苦的房客吧?大發善心!這倒要請教了!我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的爸爸是位上校,差點兒沒當上省長,有時他家裡大宴賓客,一請就是四十個人,像您阿瑪莉婭 • 伊萬諾芙娜這樣的人,或者不如說,像柳德維戈芙娜這樣的人,連廚房都不會讓您進....」不過她決定暫時不把自己心裡的想法說出來,雖說她已暗暗拿定了主意,今天一定得制服這個阿瑪莉婭 • 伊萬諾芙娜,讓她記住自己的真正身份,不然的話,天知道她會把自己想象成什麼樣的人;但暫時只是對她相當冷淡。另一件事也在某種程度上使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感到氣憤:除了總算按時趕到墓地的那個波蘭人,邀請過的其他房客,几乎誰也沒去參加葬禮;來赴酬客宴的,也就是說,來吃下酒菜的,都是住戶中最無足輕重的窮人,其中不少人甚至已經喝醉了,真的,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貨色。房客當中幾個較為年長和比較莊重的人,好像故意商量好了似的,全都沒來。譬如說,像彼得 • 彼特羅維奇 • 盧任,可以說是所有房客中最有身份的,他也沒有來,可是還在昨天晚上,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就已經對所有人,也就是對阿瑪莉婭 • 伊萬諾芙娜、波列奇卡、索尼婭和那個波蘭人說了許多,說這是一個最高尚、最慷慨的人,說他有很多關係,又有資產,是她第一個丈夫的朋友,是她父親家裡的常客,還說,他答應要用一切辦法為她弄到一筆數目可觀的撫卹金。這裡我們要記住,如果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吹噓說,某人在社會上有很多關係,又有資產,這絶不是出於她個人的利益,或者是自己有什麼打算,而是完全無私地,也可以說是完全出於一片熱情,只不過是因為她高興稱讚那個人,從而更加抬高那個她所稱讚的人的身價而已。大概,「這個可惡的壞蛋列別賈特尼科夫」是「學盧任的樣」,所以也沒來。「這傢伙自以為是個什麼人呢?只不過是出於善意,這才邀請了他,而且這還是因為他和彼得 • 彼特羅維奇同住在一間房子裡,又是他的熟人,所以不好意思不邀請他。」那個頗有上流社會風度的太太和她那個「青春已逝、尚未出閣」的女兒也沒有來,雖然她們在阿瑪莉婭 • 伊萬諾芙娜這裡總共才不過住了兩個星期左右,可是對於從馬爾梅拉多夫家裡傳出的吵閙聲和叫喊聲,卻已經抱怨過好幾次了,特別是當死者生前醉醺醺地回家來的時候;她們的抱怨,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當然已經知道了,因為每當阿瑪莉婭 • 伊萬諾芙娜和她對罵,威脅要把他們全家都趕出去的時候,總是扯着嗓子大喊,說他們驚動了「那兩位高貴的房客,而他們連給她們提鞋也都不配」。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現在故意邀請「她似乎連給她們提鞋都不配」的這母女倆,尤其是因為在這以前偶爾遇到她們的時候,那位太太總是高傲地扭過臉去,――那麼就讓她瞭解一下吧,這裡的人「思想感情都更高尚些,不記仇恨,也邀請了她們」,而且要讓她看到,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可不是過慣了這種生活的人。她打算在酒席宴前一定要把這一點向她們說清楚,而且一定要告訴她們,她過世的父親几乎當上了省長,同時也間接向她們暗示,以後碰到的時候用不着把臉扭過去,這樣做是非常愚蠢的。那個胖中校(其實是個退役的上尉)也沒來,不過,原來還從昨天早上,他就已經「爛醉如泥」 了。總而言之,應邀前來的只有這麼幾個人:那個波蘭人,接着來的還有一個樣子長得十分難看、一言不發的小職員,他穿一件油污的燕尾服,滿臉粉刺,身上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隨後又來了一個小老頭兒,是個聾子,眼睛也几乎完全瞎了,以前不知在哪兒的郵政總局裡做過事,有個人不知為什麼從很久以前就在阿瑪莉婭 • 伊萬諾芙娜這兒養着他。還來了一個已經喝醉了的退職中尉,其實是個軍需官,經常高聲大笑,實在不成體統,而且,「你們瞧」,連背心都沒穿!還有一個,一進來就在桌邊坐下了,甚至沒向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點頭問好。最後又來了一個,因為沒有衣服,就穿著睡衣跑來了,這可太不像話了,阿瑪莉婭 • 伊萬諾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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