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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 114 / 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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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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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謡言!」他高聲叫嚷。「根本,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完全不是這樣!這全都是卡捷琳娜 • 伊萬諾芙娜當時冤枉我,因為她什麼也不懂!我根本沒有俟機接近索菲婭 • 謝苗諾芙娜,想要獲得什麼好處!我只不過是想提高她的覺悟,完全是無私的,竭力激發她的反抗精神....我需要的只是反抗,而且索菲婭 • 謝苗諾芙娜本人也已經不能再住在這幢房子裡了!」

「您是不是叫她去參加公社呢?」


  

「您總是譏笑我,可是笑得很不恰當,請允許我向您指出這一點來。您什麼也不懂!公社裡沒有這樣的角色。所以要成立公社,也就是為了讓社會上不再有這種角色。在公社裡,這樣的角色將完全改變他現在的性質,在這裡,這是愚蠢的,在那裡,這就是聰明的,在這裡,在現在的環境裡,這是不正常的,在那裡就變得完全正常了。一切取決於人是處于什麼樣的情況下和在什麼樣的環境裡。一切取決於環境,人本身卻微不足道。我和索菲婭 • 謝苗諾芙娜現在也是和睦相處,這足以向您證明,她從來也沒把我當作敵人,從來也沒把我當作欺侮她的人。對了!現在我竭力勸她參加公社,不過這個公社完全,完全是建立在不同的基礎上!您幹嗎發笑!我們想建立自己的公社,一種特殊的公社,不過基礎比以前的更為廣泛。我們從我們的信念更前進了一步。我們否定得更多了!如果杜勃羅留波夫從棺材裡站出來,我就要和他爭論一番。我一定會在爭論中駁倒別林斯基!目前我在繼續提高索菲婭 • 謝苗諾芙娜的覺悟,這是一個天性十分優美、十分美好的姑娘!」

“哈,於是您就利用這個十分優美的天性,是嗎?嘿――

嘿!”

「不,不!啊,不!恰恰相反!」

「哼,可不是恰恰相反嗎!嘿―嘿―嘿!瞧您說的!」

「請您相信!我有什麼理由要在您面前隱瞞呢,請您說說看!恰恰相反,就連我自己也覺得這很奇怪: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她顯得膽怯和格外純潔,而且很不好意思!」

「於是您,當然啦,就提高她的覺悟....嘿――嘿!向她證明,這些羞恥心什麼的全都是胡說八道?....」

「根本不是!根本不是!噢,您對覺悟這個詞的理解是多麼粗野,甚至是多麼愚蠢啊― ―請您原諒!您什―麼也不懂!噢,天哪,您還多麼....不成熟啊!我們是在尋求婦女的自由,可您心裡只在轉那個念頭....完全避而不談貞潔和女性的羞恥心問題,也就和避而不談本身毫無用處、甚至是屬於偏見的事物一樣,但與此同時,我完全、完全同意,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她可以保持自己的貞操,因為在這個問題上――她有她的意志,她的權利。當然啦,如果她自己對我說:『我想佔有你』,我會認為那是我巨大的成功,因為我很喜歡這個姑娘;但現在,至少是現在,當然啦,從來沒有任何人比我待她更有禮貌,更尊敬她,從來沒有任何人比我更尊重她的人格....我等待着,並抱有希望――僅此而已!」

「您最好送給她點兒什麼東西。我敢打賭,這一點您可沒想到過。」

「您什―麼也不懂,我已經對您說過了!當然啦,她的處境是這樣,不過這兒有另一個問題!完全不同的另一個問題!您簡直是蔑視她。您看到了一件誤認為理應受到蔑視的事實,於是就拒絶用人道主義的觀點來看待這個人了。您還不知道,這個人的天性是多麼美!我只不過非常遺憾,不知為什麼,最近她完全不再看我借給她的書,也不再來跟我借書了。可從前她常來借書。雖然她正以自己的全部毅力和決心進行反抗,――她已經證明過一次,自己確實有這樣的毅力和決心,――可她似乎還是缺少自主精神,也可以說是獨立精神,否定得還不夠徹底,還沒能完全擺脫某些偏見和....糊塗觀念,這也是讓人感到遺憾的。儘管如此,對某些問題她卻理解得十分透徹。譬如說,對吻手的問題,她就理解得十分正確,也就是說,如果男人吻女人的手,那就是男人以不平等的態度來侮辱女性。我們那兒討論過這個問題,我立刻就向她轉述了我們的看法。關於法國工人聯合會的事,她也很注意地聽著。現在我正在給她講在未來社會裡可以自由進入別人房子裡的問題。」

「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最近正在討論的一個問題:公社的一個成員有沒有進入另一成員房子裡去的權利,去一個男人或一個女人那裡,而且是在任何時候....嗯,問題已經解決了:有權利....」

「嗯,如果他或者她這時候正在大小便呢,嘿――嘿!」

安德烈 • 謝苗諾維奇甚至生氣了。


  
「您總是提這樣的事,總是提這些該死的『大小便』!」他憎恨地高聲叫喊,「唉,我是多麼氣憤,多麼懊悔,在講制度的時候,竟過早地跟您提起這些該死的大小便來了!見鬼!對於所有像您這樣的人,這是一個障礙,最糟糕的是――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就嘲笑別人!就好像他們完全正確似的!就好像他們有什麼可以感到自豪似的!呸!我有多少次堅決主張,對於那些新參加的人,一定得在最後,等到他對制度深信不疑,已經是一個具有高度覺悟而且有明確目的的人的時候,才能跟他們談這個問題。請您說說看,即使是在污水坑裡,你能找到這樣可恥和卑鄙的東西嗎?不管是多髒的污水坑,我都願意頭一個去消除它!這甚至談不到什麼自我犧牲!這只不過是工作,高尚的、對社會有益的活動,這種活動的價值不亞於任何其他活動,甚至,譬如說吧,比什麼拉斐爾和普希金的活動還要崇高得多,因為它更為有益!」

「而且更為高尚,更為高尚,――嘿――嘿!」

「更為高尚是什麼意思?就判斷人類的活動來說,我不理解這類用語有何意義。『更高尚』,『更慷慨』――這全都是胡說八道,毫無道理,是我予以否定的、帶有偏見的陳詞濫調!凡是對人類有益的,也就是高尚的!我只理解一個詞:有益的!您愛笑,就嘿嘿地笑吧,不過事實如此!」

彼得 • 彼特羅維奇起勁地笑着。他已經數完了錢,把錢藏起來了。不過有一部分錢不知為什麼還留在桌子上。這個「污水坑的問題」已經有好幾次成為彼得 • 彼特羅維奇和他這位年輕朋友關係破裂與不和的原因了,儘管這個問題本身是庸俗的。愚蠢的是,安德烈 • 謝苗諾維奇真的生氣了。盧任說這些話卻是為了消愁解悶,而目前,他特別想惹列別賈特尼科夫發火。

「這是因為您昨天遭到了挫折,所以才這麼惡毒,總是在找碴兒,」列別賈特尼科夫脫口而出,一般說,儘管他既有「獨立精神」,又有「反抗精神」,可不知為什麼總不敢反駁彼得 • 彼特羅維奇,而且一般說,對他還一直保持着某種已經習以為常的、從前那些年的尊敬態度。

「您最好還是說說,」彼得 • 彼特羅維奇傲慢而又遺憾地打斷了他的話,「您是不是可以....或者不如說:您和剛纔談到的那個年輕女郎是不是當真十分親密,是不是親密到這種程度,可以現在,就是目前,請她來這兒,到這間房子裡來一下?好像他們都已經從墓地回來了....我聽到了一陣腳步聲....我需要見見她,見見這個女人。」

「您為什麼要見她?」列別賈特尼科夫驚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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