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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 92 / 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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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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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剛剛來的這個人是誰?」剛一來到街上,拉祖米欣就問。「這是斯維德里蓋洛夫,就是我妹妹在他們家作家庭教師的時候,受過他們侮辱的那個地主。因為他追求她,她讓他的妻子瑪爾法 • 彼特羅芙娜給趕了出來。後來這個瑪爾法 • 彼特羅芙娜請求杜尼婭原諒她,現在她突然死了。不久前我們還談起過她。不知為什麼,我對這個人很害怕。他埋葬了妻子以後,立刻就到這兒來了。他這個人很怪,而且不知已經作出了什麼決定....他好像知道一件什麼事情....得保護杜尼婭,防備着他....我想告訴你的就是這一點,你聽到嗎?」

「保護!他能怎麼著跟阿芙多季婭 • 羅曼諾芙娜過不去呢?好吧,羅佳,你跟我這樣說,我要謝謝你....我們,我們一定會保護她!....他住在哪兒?」


  

「不知道。」

「你為什麼不問呢?唉,可惜!不過,我會打聽出來的。」

「你看到他了?」沉默了一會兒以後,拉斯科利尼科夫問。

「嗯,是的,看到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你的確看見了?看清楚了?」拉斯科利尼科夫堅持地問。

「嗯,是的,我清清楚楚記得他;在一千人裡面我也能認出他來,我記性好,別人的模樣兒,只要我看見過,就忘不了。」

大家又都不說話了。

「嗯哼....這就是了....」拉斯科利尼科夫含糊不清地說。「其實,你要知道....我曾經認為....我一直覺得....這可能是幻想。」

「你指的是什麼?我不完全理解你的意思。」

「你們都說,」拉斯科利尼科夫撇撇嘴笑了,接著說下去,「你們都說我是瘋子;現在我也好像覺得,說不定我真是個瘋子,我只不過是看到了一個幽靈!」

「你這是怎麼了?」

「誰知道呢!也許我當真是個瘋子,一切,這些天來所發生的一切,說不定都只不過是我想象中的事....」

「唉,羅佳!你的情緒又讓他們給弄壞了!....他到底說了些什麼?他來幹什麼?」

拉斯科利尼科夫不回答,拉祖米欣稍想了一下。

「好,你聽我給你解釋一下,」他開始說。「我到你這兒來過,你在睡覺。後來我們吃過午飯,我去找波爾菲裡。扎苗托夫一直還在他那裡。我本想跟波爾菲裡談談,可是毫無結果。我一直沒能一本正經地和他談。他們好像不懂,不理解,可是根本沒有顯得驚惶失措。我把波爾菲里拉到窗前,開始跟他談,可是不知為什麼,結果還是不像我所想的那樣:他不看著我,我也不看著他。最後我對著他的臉揚起拳頭,說,作為親戚,我要打爛他的臉。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啐了口唾沫,走了,這就是一切。非常愚蠢。跟扎苗托夫,我一句話也沒說。不過,你要知道:我想,我做得不對頭,下樓去的時候,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我忽然想:我們操的哪份兒心?如果你有危險,或者有什麼諸如此類的情況,那當然了。可是這關你什麼事!這和你毫不相干,那麼你就別睬他們;以後我們會嘲笑他們的,要是我處在你的地位上,我還要故弄玄虛,愚弄他們呢。以後他們會多麼難為情啊!去他們的;以後也可以揍他們一頓,可現在,笑笑也就算了!」

「當然是這樣了!」拉斯科利尼科夫回答。「可明天你會怎麼說呢?」他心中暗想。怪事,直到現在他還連一次也沒想過:「等到拉祖米欣知道了的時候,他會怎麼想呢?」想到這裡,拉斯科利尼科夫凝神仔細看了看他。拉祖米欣現在所說的去會見波爾菲裡的情況,他已經不怎麼感興趣了,因為從那時起有些情況已經變了,而且出現了那麼多新情況!....

在走廊上他們碰到了盧任;他正八點鐘到達這裡,正在尋找房號,所以他們三個人是一起進去的,不過誰也沒看誰,也沒有互相打個招呼。兩個年輕人走到前面去了,為了禮貌的關係,彼得 • 彼特羅維奇在前室裡稍耽擱了一下,脫掉了大衣。普莉赫裡婭 • 亞歷山德羅芙娜立刻到門口來迎接他們。

杜尼婭向哥哥問好。

彼得 • 彼特羅維奇進來後,向兩位婦女點頭行禮,態度相當客氣,雖說也顯得加倍神氣。不過看上去他似乎有點兒不知所措,還沒想出應付這個局面的辦法。普莉赫裡婭 • 亞歷山德羅芙娜也好像很窘,立刻急急忙忙請大家在圓桌邊坐,桌上的茶炊已經在沸騰了。杜尼婭和盧任面對面坐在桌子兩端。拉祖米欣和拉斯科利尼科夫坐在普莉赫裡婭 • 亞歷山德羅芙娜對面,――拉祖米欣靠近盧任,拉斯科利尼科夫坐在妹妹身邊。有一瞬間,大家都默默無言,彼得 • 彼特羅維奇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塊有一股香水味的麻紗手帕,擤了擤鼻涕,雖然很有風度,但那樣子還是讓人感到,他的尊嚴有點兒受到了傷害,並且決定要求作出解釋。還在前室裡的時候,他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不脫大衣,立刻就走,用這種方式嚴厲地懲罰這兩位婦女,給她們留下深刻的印象,讓她們一下子就能感覺到這一切的後果。可是他沒拿定主意。而且這個人不喜歡不明不白,這是需要解釋清楚的:既然他的命令這樣公然遭到違抗,這就是說,一定有什麼原因,所以最好是先瞭解清楚;要懲罰,時間總是有的,而且這掌握在他的手裡。

「我希望,你們旅途平安吧?」他一本正經地對普莉赫裡婭 • 亞歷山德羅芙娜說。


  
「謝天謝地,彼得 • 彼特羅維奇。」

「我很高興。阿芙多季婭 • 羅曼諾芙娜也不感到勞累?」

「我年輕,強壯,不覺得累,媽媽卻很累了,」杜涅奇卡回答。

「有什麼辦法呢;我們國家的道路很長嘛。所謂的『俄羅斯母親』真是偉大啊....雖然我很想去接你們,可是昨天怎麼也沒能趕去。不過,我希望沒遇到什麼麻煩吧?」

「啊,不,彼得 • 彼特羅維奇,我們真是不知所措了,」普莉赫裡婭 • 亞歷山德羅芙娜趕緊用一種特殊的語氣聲明,「昨天要不是上帝親自給我們派來了德米特裡 • 普羅科菲伊奇,我們簡直就毫無辦法。那就是他,德米特裡 • 普羅科菲伊奇 • 拉祖米欣,」她補充說,把他介紹給盧任。

「那還用說,昨天....已經有幸認識了,」盧任含糊不清地說,懷着敵意斜着眼睛瞟了拉祖米欣一眼,然後皺起眉頭,不作聲了。一般說,彼得 • 彼特羅維奇屬於這樣一類人,在交際場合表面上異常客氣,也特別希望別人對他彬彬有禮,但是如果稍有什麼不合他們的心意,立刻就會失去那套交際應酬的本事,與其說變得像個毫不拘束、使交際場合顯得活躍起來的英雄,倒不如說變得像一袋麵粉①。大家又都沉默了:拉斯科利尼科夫執拗地一聲不響,不到時候,阿芙多季婭 • 羅曼諾芙娜也不想打破沉默,拉祖米欣無話可說,所以普莉赫裡婭 • 亞歷山德羅芙娜又感到不安了。

①意思是:獃頭獃腦,舉止笨拙。 「瑪爾法 • 彼特羅芙娜過世了,您聽說了嗎,」她開口說,又使出她最主要的這一招來。

「當然聽說了。我最先得到了這個消息,現在甚至要來通知你們,阿爾卡季 • 伊萬諾維奇 • 斯維德里蓋洛夫安葬了妻子以後,就立刻匆匆趕到彼得堡來了。至少根據我得到的最可靠的消息,他是到這兒來了。」

「來彼得堡?到這兒來?」杜涅奇卡不安地問,和母親互相使了個眼色。

「的確是的,如果注意到他來得匆忙,以及以前的各種情況,那麼他此行當然不會沒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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