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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 80 / 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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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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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有意思嗎?昨天我可是在談到最有趣的問題的時候離開你們的,不是嗎?誰贏了?」

「當然,誰也沒贏。我們漸漸談到了一些永恆的問題,談論起學術性的問題來了。」「羅佳,你想想看,我們昨天談到了什麼:到底有沒有犯罪?我說過,我們都爭論得快發瘋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一個普通的社會問題嘛,」拉斯科利尼科夫心不在焉地回答。

「問題不是這樣簡單地提出來的,」波爾菲裡說。

「不完全是這樣提出來的,的確如此,」和往常不一樣,拉祖米欣匆忙而性急地立刻就同意了。“喂,羅佳,你聽聽,然後談談你的意見。我想聽聽你的看法。昨天我拚命跟他們爭,並且在等着你;我還跟他們談起你,說你今天會來....我們是從社會主義者的觀點談起的。這觀點大家都知道:犯罪是對社會制度不正常的一種抗議――僅僅是抗議,再也不是什麼旁的,再也不允許去找任何別的原因,――僅此而已!

....”

「這你可是胡說了!」波爾菲裡 • 彼特羅維奇高聲叫喊。看來,他活躍起來了,一直瞅着拉祖米欣笑,這就使後者變得更激動了。

「再不允許去找任何別的原因!」拉祖米欣情緒激昂地打斷了他的話,「我沒胡說!....我可以把他們的書拿給你看:照他們的看法,一切都是『環境所迫』――再沒有別的原因!這是他們愛說的一句話!由此直接得出結論:如果社會組織得正常,那麼所有犯罪就一下子都會消失,因為再沒有什麼可以抗議的了,轉瞬間所有的人就都會變成正直的人。不考慮天性,天性給排除了,天性是不應該存在的!按照他們的理論,不是人類沿著歷史發展的實際道路向前發展,到最後自然而然形成一個正常的社會,而是相反,社會制度從任何一個數學頭腦裡產生出來以後,立刻會把全人類組織起來,比任何實際發展過程都快,毋需經過歷史發展的實際道路,轉眼之間就會使全人類都變得正直和純潔無瑕!正是因此,他們本能地不喜歡歷史:『歷史上只有醜惡和愚蠢』――一切都僅僅是因為愚蠢!因此他們才不喜歡現實生活的實際發展過程:不需要活人!活人需要生活,活人不聽從機械的支配,活人是可疑的,活人是反動的!他們那兒所需要的人雖然有點兒死屍的臭味,可以用橡膠做成, ――然而不是活的,沒有意志,像奴隷一般馴服,不會造反!結果是,他們把一切僅僅歸結為用磚頭砌成牆,在法朗吉大廈①裡配置一條條走廊和一間間房間!法朗吉大廈倒是建成了,可是適應法朗吉大廈的天性還沒形成,天性想要生活,它尚未結束生活進程,要進墳墓還早着呢!單從邏輯出發,不可能超越天性!邏輯只能預見到三種情況,而情況卻有上百萬種!摒棄百萬種不同情況,把一切僅僅歸結為一個舒適問題!這是解決問題的最簡單辦法!顯然這是很誘人的,根本用不着動腦筋!主要的是,用不着動腦筋!全部生活秘密都容納在兩張印刷頁上了!」

「他突然大發宏論,反來複去講個沒完沒了,得制止他了,」波爾菲裡笑了。「您想想看,」他轉過臉去,對拉斯科利尼科夫說,「昨天晚上也是這樣,在一間房間裡,六個人各抒己見,爭論不休,而且在這以前大家都灌了一肚子五味酒②,――您想象得出來嗎?不,老兄,你說得不對:『環境』對犯罪的確有重大影響;這我可以向你證明。」 ①法朗吉大廈是法國空想社會主義者傅立葉(一七七二――一八三七)幻想的社會主義社會的宿舍。

②一種用果汁、香料、茶、酒等製成的混合飲料。 「我也知道,有重大影響,可是請你說說看:一個四十歲的男人敗壞一個十歲小姑娘的名譽,――是環境迫使他這麼做的嗎?」

「這又有什麼呢,嚴格地說,大概也是受環境影響,」波爾菲裡說,態度高傲得令人吃驚,「對一個小姑娘的犯罪行為,很可能用『環境』來解釋,甚至非常可能。」

拉祖米欣几乎氣得發狂了。

「好吧,如果你想聽的話,我這就給你解釋,」他吼叫起來,「你的睫毛所以是白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伊凡大帝鐘樓①高三十五沙繩,而且我能解釋得明白,確切,進步,甚至還帶有自由主義色彩,怎麼樣?我承擔這個任務!喂,要打賭嗎?」 ①伊凡大帝鐘樓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宮,始建於一五○五――一五○八年,一六○○ 年接高。鐘樓高八十一米。一沙繩(俄丈)等於二 • 一三四米。 「好,我打賭!咱們倒要聽聽他怎麼解釋!」

「哼,他總是裝模作樣,鬼東西!」拉祖米欣高聲叫嚷,跳起來,揮了揮手。「跟你說話,不值得!他是故意捉弄人,羅季昂,你還不瞭解他呢!昨天他站在他們那一邊,只不過是為了愚弄大家。上帝啊,昨天他說了些什麼啊!可他們卻高興得不得了!....可他能這樣談它兩個星期。去年,不知為了什麼目的,他想讓我們相信,他要出家去作修士:一連兩個月堅持說,他要這麼做!不久前又突然想要讓人相信,他要結婚了,結婚的一切東西都已準備就緒。連新衣服也做好了。我們都已經向他道喜了。可是不但還沒有新娘,而且什麼都沒有:一切都不過是空中樓閣!」

「這你就是說謊了!事先我是做了一套衣服。因為做了新衣服,才有了哄騙你們的想法。」

「您當真是這樣一個善於偽裝的人嗎?」拉斯科利尼科夫很隨便地問。

「您卻認為不是嗎?您等着吧,我也會讓您上當受騙的,――哈,哈,哈!不,您要知道,對您我要全說實話。由於什麼犯罪啦,環境啦,小姑娘啦,由於所有這些問題,現在我倒想起您的一篇論文來了,――其實,對這篇論文我一直很感興趣。《論犯罪》....還是叫什麼呢,題目我忘了,記不得了。兩個月前在《定期評論》上拜讀了您的大作,看得津津有味。」

「我的論文?在《定期評論》上?」拉斯科利尼科夫驚訝地問,「半年前,我從大學退學以後,因為看了一本書,的確寫過一篇論文,不過當時我是送到《每週評論》報去,而不是投寄給《定期評論》。」

「可是被《定期評論》採用了。」

「因為《每週評論》停刊了,所以當時沒有發表....」


  

「這倒是真的;不過《每週評論》停刊以後,與《定期評論》合併了,所以您那篇論文兩個月前就登在《定期評論》上了。您不知道?」

拉斯科利尼科夫的確一點兒也不知道。

「怎麼會呢,您可以去問他們要稿費呀!不過,您這個人性格真怪!離群索居,像這樣和您直接有關的事竟會毫不知情。這是事實,不是嗎。」

「好哇,羅季卡!連我也不知道!」拉祖米欣叫喊起來。

「今天我就去閲覽室,借這一期雜誌來看看!兩個月以前的嗎?日期呢?反正我會找得到!真有你的!可他什麼也不說!」

「不過您怎麼知道那篇論文是我的?這篇文章的署名只是一個字母。」

「是偶然知道的,而且是前兩天才知道的。通過編輯;我的一個熟人....我非常感興趣。」

「我記得,我是分析罪犯在犯罪的全過程中的心理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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