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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 41 / 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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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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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馬林果,她可以到小鋪裡去買。你知道嗎,羅佳,在你睡着的時候,這兒發生了多少事情。你以那樣不講信義的方式從我那兒溜之乎也,又不告訴我你的地址,我突然覺得那麼恨你,決定要找到你,懲罰你。當天我就行動起來。我東奔西走,到處打聽!現在你住的這個地方我忘了;其實我從來也沒記住過,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至於你以前住的那個地方――我只記得是在五角場①附近,――哈爾拉莫夫②的房子。我找啊,找啊,尋找這幢哈爾拉莫夫的房子。後來才弄清,這幢房子根本不是哈爾拉莫夫的,而是布赫的,――有時就是會把讀音搞錯,而且錯得這麼厲害!我氣壞了!一氣之下,第二天我就到居民地址查詢處去查問,反正豁出去了,你瞧,那裡只花了兩分鐘就給我查到了你的住址。你的名字登記在那兒了。」

①五角場是彼得堡的地名,有好幾條街道在那裡會合。


  

②哈爾拉莫夫是當時一個房主的真姓,他的房子在乾草廣場附近的馬巷裡。 「登記了!」

「那當然;可是我親眼看到,有人在那裡怎麼也查不到科別列夫將軍的住址。嗯,說起來話長着呢。我一來到這兒,立刻瞭解了你的一切情況;一切,老兄,一切,什麼我都知道;喏,她也看到的:我認識了尼科季姆 • 福米奇,讓我見到了伊利亞 • 彼特羅維奇,還認識了管院子的,扎苗托夫先生,亞歷山大 • 格里戈裡耶維奇,這兒警察分局的辦事員,最後又認識了帕申卡,這已經是頂峰了;喏,這些她都知道....」

「你是在拍馬屁呀,」娜斯塔西婭狡黠地笑着,含糊不清地說。

「您最好還是把糖放在茶裡,娜斯塔西婭 • 尼基福羅娃。」

「哼,你呀,你這條狗!」娜斯塔西婭突然喊了一聲,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可我姓彼特羅娃,不姓尼基福羅娃,」等她笑完了,突然補上這麼一句。

「以後咱準牢牢記住。嗯,那麼,老兄,廢話少說,起初我本想在這兒到處都通上電流,好一下子就根除這兒的一切偏見;可是帕申卡獲得了勝利。老兄,我怎麼也沒想到,她是這麼....阿文南特①....對嗎?你認為呢?」

拉斯科利尼科夫一聲不響,雖說連一分鐘也沒把自己驚恐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現在也仍然在執拗地盯着他。

「甚至是非常迷人,」拉祖米欣接著說,一點兒也不因為朋友沉默不語而感到發窘,而且彷彿是在附和已經得到的回答,「甚至是完美無缺,在各方面都是如此。」

「哎喲,你這個壞蛋!」娜斯塔西婭又高聲說,看來這場談話使她得到了一種難以理解的快樂。

「糟糕的是,老兄,一開始你沒能把事情處理好。對待她不應該這樣。因為,這個人的性格可以說最讓人摸不透!啊,不過性格嘛,可以留待以後再說....只不過,譬如說,你怎麼會弄得她連飯都不供給你了呢?再譬如說,這張借據是怎麼回事?你瘋了,還是怎麼的,怎麼能在借據上簽字呢!再譬如說這門擬議中的婚事,在她女兒,娜塔利婭 • 葉戈羅芙娜還活着的時候....我全都知道!不過我明白,這是一根十分微妙的弦②,我也知道自己是頭笨驢;請你原諒我。不過也順便談談愚蠢這個問題:你是怎麼認為呢,老兄,普拉斯科維婭 • 帕夫洛芙娜可完全不像第一眼看上去所想象的那麼愚蠢,不是嗎?」

①法文avenante的音譯,「迷人」,「討人喜歡」之意。

②意思是:這是個很微妙的問題。 「是的....」拉斯科利尼科夫望着一旁,從牙齒縫裡含含糊糊擠出一句話來,不過他明白,讓談話繼續下去更為有利。

「對吧?」拉祖米欣高聲叫喊,看得出來,他得到了回答,這使他非常高興,「不過也不聰明,不是嗎?她的性格完全,完全讓人摸不透!老兄,請你相信,我也有點兒摸不準....她無疑有四十歲了。她說――三十六歲,她完全有權這樣說。不過,我向你起誓,我多半是從理性上,只是以形而上學的觀點來對她作判斷的;老兄,我們之間發生了這麼一種象徵性的關係,這就像代數一樣。我什麼也弄不明白!唉,這全都是胡扯,不過她看到你已經不是大學生了,教課的工作丟了,像樣的衣服也沒有了,她那位小姐一死,已經沒有理由把你看作親戚了,於是突然害怕起來;而從你自己這方面說呢,因為你躲到屋裡,斷絶了從前的一切聯繫,所以她就想把你攆出去。她心裡早就有這個想法,可是又捨不得那張借據。何況你自己還肯定地說,媽媽會還給她....」

「我說這話是因為我太卑鄙無恥了....我母親自己几乎要求人施捨....我卻撒了謊,這是為了使她讓我住在這裡....供給我飯吃,」拉斯科利尼科夫高聲說,而且說得清清楚楚。


  
「對,這你做得很有道理。不過全部問題在於,這時突然殺出個七等文官切巴羅夫先生來,這是個精明能幹的人。沒有他,帕申卡什麼詭計也想不出來,她太靦腆了;而精明能幹的人卻厚顏無恥,首先他自然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憑這張借據,有沒有希望拿到錢?回答是:有,因為他有這樣一個媽媽,即使她自己餓着,也會從她那一百二十五盧布①養老金裡拿出錢來接濟羅堅卡,而且他還有這樣一個妹妹,為了哥哥,肯去作奴隷。他的陰謀詭計就建立在這一點上....你吃驚了?老兄,現在你的全部底細我都摸清了,帕申卡還把你看作親戚的時候,你對她開誠佈公,把什麼都告訴了她,那些話可沒白說,現在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把你當作朋友....問題就在這裡了:正直而愛動感情的人開誠佈公,精明能幹的人卻邊聽邊吃,然後統統吃掉②。這不是,現在她把這張借據讓給了這個切巴羅夫,似乎是用來抵帳,而他卻恬不知恥地正式向你討債。我一瞭解到這些情況,為了免受良心責備,本想也出出氣,可是這時候我和帕申卡之間達成了協議,我擔保你一定還錢,要求從根本上了結這個案子。我為你擔保,老兄,你聽到嗎?我們把切巴羅夫叫了來,塞給他十個盧布,收回了借據,喏,我很榮幸能把它交給你,――現在她相信你了――請拿去吧,我已經把它撕得粉碎了。」

①前面說,是一百二十盧布。不過此處是拉祖米欣說的,可能他不知道確切的數目。因此不能斷定是作者疏忽,前後不一致。

②這句話引自俄羅斯寓言作家克雷洛夫(一七六九――一八四四)的寓言《貓和廚子》。原文是:「瓦斯卡(貓)卻邊聽,邊吃」這裡的意思是:說者無心,聽者有心。 拉祖米欣把借據放到桌子上;拉斯科利尼科夫朝它看了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就轉過臉去,面對著牆壁。就連拉祖米欣也對他感到厭惡了。

「老兄,」稍過了一會兒,他說,「看得出來,我又幹了蠢事。我本想給你解解悶兒,閒扯幾句,讓你開開心,可好像只是惹得你生氣。」

「我在昏迷不醒的時候沒認出來的就是你嗎?」也是在沉默了一會兒以後,拉斯科利尼科夫問,還是沒有轉過臉來。

「是我,你甚至為此氣得發狂,特別是有一次我把扎苗托夫帶了來的時候。」

「扎苗托夫?....那個辦事員嗎?....他來幹什麼?」拉斯科利尼科夫很快轉過臉來,眼睛盯着拉祖米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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