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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173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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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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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這回事,那麼她只要一下台階就可以直接去,而在那裡哪怕不回家也可以。有這樣的情況:=有時可以把船燒掉,甚至可以不回家:生活不光是由早餐、午餐、ω公爵組成的。我覺得,您把阿格拉婭·伊萬諾夫娜看做是小姐或者寄宿學校的女生;我已經對她說過這一點,她好像也表示同意。您就等到7點或8點....我要是處于您的地位就派個人到那裡去守着,讓他抓住她從台階上下來的那一刻。嗯,哪怕是派科利亞去;他會樂於當密探的,請相信,這是為您當探子....因為這一切都關係到....哈....哈!」

伊波利特走出去了。公爵沒有必要請誰去當密探,假如甚至他做得出這種事。阿格拉婭命令他坐在家裡,現在差不多可以得到解釋了:也許,她要來找他。也許,真的,她恰恰不想讓他到那裡去;所以才囑咐他在家裡獃着....可能就是這樣。他的頭暈了,整個房間都在打轉。他躺到沙發上,閉起了眼睛。


  

這樣還是那樣,事情到了決定性的最後關頭。不,公爵並沒有把阿格拉婭看做小姐或者寄宿學校的女生;他現在感到,他早就已經擔心的正是這一類事;但是她想見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為了什麼目的呢?陣陣寒顫泛過他的全身;他又發熱病了。

不,他不認為她是個孩子!近來她的有些看法,有些言論使他愎駭。有時候他覺得她似乎太隱忍,太剋制自己了,他想起來,正是這點使他害怕。確實,這些日子中他竭力不去想這一點,驅趕這些令人苦惱的想法,但是在這顆心靈中隱藏着什麼呢?這個問題早就在折磨着他,雖然他相信這顆心靈。而所有這一切今天應該得到解決,也應該顯露出來,真是個可怕的念頭!還有又是「這個女人」!為什麼他總是覺得,這個女人恰恰是在最後關頭出場並像扯斷一根腐朽的爛綫似的把他的命運扯得粉碎?他總是感覺到這一點,並且現在願意為此而起誓,雖然他几乎處于半昏迷狀態之中,如果近來他竭力要忘掉她,那唯一的原因是他怕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愛這個女人還是恨這個女人?今天他一次也沒有向自己提過這個問題;在這一點上他的良心是清白的;他知道他愛的是誰....與其說他怕她們倆的會面,怕這次會面的蹊蹺和他所不瞭解的原因,怕這次會面會有什麼結果,不如說他怕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本人。後來,過了幾天,他回想起,在害熱病的那些小時內,他眼前總是浮現出她的眼睛,她的目光,他耳際總是聽到她的話語--一些奇怪的話語,雖然在發熱病和苦悶煩惱的那些小時過後留在他記憶中的這些話語已所剩無幾。比方說,他勉強還記得的是,維拉給他送來午餐,他吃了,但是不記得午餐後是否睡了覺?他只知道,這天傍晚他完全清楚地分辨一切是71刻開始的。當時阿格拉婭走進來朝他露台上走來,他從沙發上跳起來,走到房間中央迎接她。阿格拉婭是單身一人,穿得很簡單,似乎匆忙中穿了件肥袖薄大衣。她臉色跟不久前一樣蒼白,而眼中閃耀着明亮而冷淡的光芒,她眼睛的這種表情,他從來也未見過。她凝神打量着他。

「您完全準備好了,」她輕輕說,似乎很平靜,「穿好了衣服,帽子拿在手中;看來有人預先告訴您了,而且我知道是誰:伊波利特。」

「是的,他告訴我了....」公爵几乎半死不活地嘟噥說。



第四部 第八章 Page 2

「我們走吧:您知道,您一定得陪我去。我想,出去一趟,您體力還行嗎?」

「我行,但是....難道這可能嗎?」

一瞬間他中斷了話語,而且已經再也說不出什麼來。這是他想阻止失去理智的阿格拉婭的唯一嘗試,而接着他自己就像個俘虜似的跟在她後面走了。不管他的思緒有多混亂,他畢竟明白,沒有他,她也依然要到那裡去的)因而,他無論如何是應該跟着她去的。他看得出她的決心有多大,非是他能陰止得了這種狂烈的衝動。他們默默地走着,一路上几乎沒有說一句話)他還是發覺了,她很熟悉路,他本來曾想繞道走一條遠一些的小巷,因為那條路行人較少,於是便向她提議,她似乎集中注意聽完了他的話,生硬地說:「反正一樣!」當他們几乎已經走近達裡婭·阿列克謝耶夫娜的房子跟前時(那是一幢舊的大木房)從台階上走下來一位濃裝艷抹的太太和一位年輕的小姐;兩人坐進了在台階旁等着的....輛華麗的馬車,她們大聲談笑着,甚至沒朝走至跟前的人瞥上一眼,就像沒有發現他們一樣。馬車剛剛駛離,門立即又一下子打開了,等候在那裡的羅戈任放公爵和阿格拉婭進去後,便在他們身後關上了門。

「整幢房子裡現在除了我們四人沒有別的人,」她出聲說道,並奇怪地望了公爵一眼。

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在第一個房間裡等待着,她也穿得相當簡樸,一身黑衣服,她起身相迎,但不露笑容,甚至沒有把手遞給公爵。

她那專注、不安的目光急不可耐地盯着阿格拉婭,她們倆彼此坐得稍遠些,阿格拉婭坐在房間角落的沙發上,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則坐在窗口。公爵和羅戈任沒有坐下來,也沒有請他們坐下,公爵困惑而又痛苦地又看了一眼羅戈任,但後者依然像先前那樣微笑着。沉默又延續了一會。

一種不祥的感覺終於掠過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臉;她的目光變得執拗、堅定、几乎充滿憎恨,一刻也下離女客人,阿格拉婭顯然很窘困,但並不畏怯,進來時她勉強向自己的對手瞥了一眼,此後就一直垂眼坐著,彷彿陷于沉思一般。有兩次似乎無意地投視了一下房間,她的臉上明顯地流露出厭惡的神色,猶如怕在這裡玷污了自己似的,她下意識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甚至有一次還變換了一下座位,移向沙發的角落。她自己也未必意識到自己所做的這些動作;但是這種無意識更加深了她們之間的怨恨。最後她堅定地逼視着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眼睛,並且立即明白了她對手那忿恨的目光中閃露出來的一切。女人理解女人。阿格拉婭顫慄了一下。

「您當然知道,為什麼我邀請您來,」終於她開口說,但說得很輕,甚至在說這短短的句子中還停頓了兩次。

「不,我一點也不知道,」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冷淡而生硬地回答說。

阿格拉婭臉紅了。也許,她突然覺得,此刻她與這個女人一起坐著,獃在「這個女人」的屋子裡,並且需要得到她的回答,這簡直怪誕萬分和不可思議。在聽到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最初的聲音時似乎一陣顫慄傳遍了全身。這一切當然都被「這個女人」清楚地看在眼裡。


  

「您全部明白....但是您故意佯裝彷彿不明白,」阿格拉婭陰鬱地望着地面,几乎是低語着說。

「這可是為什麼?」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淡淡一笑。

「您想利用我的處境....我在您家裡,」阿格拉婭可笑而笨拙地繼續說。

「造成這種處境應歸咎于您,而不是我!」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突然發起火來,「不是我請您來,而是您請我來的,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為什麼。」

阿格拉婭傲慢地抬起了頭。

「住您的口,我來可不是用您這種武器與您較量....」

「啊!這麼說,您畢竟是來『較量』的?可是,您瞧,我本來以為您....更機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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