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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里短篇小說集 - 25 /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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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里短篇小說集

第25頁 / 共101頁。

「當然是柔情蜜意呀,無人比得上的哈芙隆尼婭·尼基福羅芙娜!」神父的兒子悄聲說道,一隻手裡拿着甜餡餅子,另一隻手摟着她那肥大的身軀。

「天曉得您胡思亂想些什麼,阿法納西·伊凡諾維奇!」赫芙裡婭說,難為情地垂下眼睛。「弄不好您興許會想要親嘴呢!」


  

「這種事兒嘛,我倒是想對您說說,」神父的兒子接著說道,「比方說,我還在神學校裡唸書的時候就有過了,我至今還記得....」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狗吠聲和敲門聲。赫芙裡婭趕忙跑了出去,立刻又返回來,臉色變得煞白。

“哎呀,阿法納西·伊凡諾維奇!我們這下子可倒霉了;

一大幫子人來敲門,我聽像是乾親家的聲音....”

甜餡餃子卡在神父兒子的喉嚨裡....他兩眼瞪得大大的,彷彿是催命的小鬼剛剛拜訪過他一樣。

「快爬上去吧!」驚惶失措的赫芙裡婭指着那天花板下擱在兩根橫樑上的木板說,那上面堆放著各種家什雜物。

千鈞一髮,我們的主人鼓起了勇氣。他多少清醒了些,猛地跳上了暖炕,小心翼翼地爬到木板上;而赫芙裡婭則失魂落魄地奔向大門口,因為敲門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急。



就在這兒出了一樁

怪事,大人!①

——錄自小俄羅斯喜劇

①此處原文為烏克蘭語——譯者注。

集市上出了一樁怪事兒:據說是在一堆貨物中間發現了一件紅袍子。賣麵包圈的老太婆隱約看見一個豬臉妖魔不停地俯身察看一輛輛貨車,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傳聞不脛而走,傳遍了早已靜寂的宿營地的各個角落;大家都覺得不信這種傳聞是罪過,雖說那個賣麵包圈的老太婆是傍着小酒店女老闆的貨棚擺了一個流動的攤點,成天毫無必要地向人彎腰行禮,用雙腳划著跟她賣的美味食品一模一樣的圓圈。加上鄉文書在坍塌的棚屋裡見到的怪事又加油添醋地渲染一番,以致到了夜裡,大家都嚇得互相緊緊地蜷縮在一起;人們平靜的心境蕩然無存,人人膽顫心驚,不敢闔眼;而那些膽小如鼠和本來就有地方過夜的人各自走了。契列維克帶著乾親家、女兒以及一些死乞白賴地要去他們家的客人們一道走回家去。他們使勁打門的響聲把赫芙裡婭嚇得魂飛魄散。乾親家已經喝得有些醉了。這是明擺的事實,因為他趕着車兩次錯過了院子,最後才找到房子。客人們也是興高采烈的樣子,毫不拘禮地搶在主人之前湧進了屋門。當他們朝屋裡的旮旮旯旯張望時,契列維克的妻子簡直就如坐針氈一樣難受。

「怎麼,嫂子,」乾親家一進門便嚷嚷說,「你還在害寒熱病麼?」

“可不,身子不大舒服,“赫芙裡婭回答說,忐忑不安地用眼瞧著堆放在天花板下的木板子。

「喂,屋裡的,去把車上那個酒壺拿來!」乾親家對一道跟來的妻子說,「我要跟這些好心人喝個痛快;該死的娘們把我們嚇成這個樣兒,說來都丟人。真的,夥計們,咱們上這兒來幹嗎,真是扯淡!」他從瓦杯裡喝了一小口水,接著說。

「我敢賭一頂新帽子,準是那些娘們故意拿我們來取樂子。就算真的有妖魔,有啥了不起!朝他腦袋上啐一口不就結了!就當他這會兒出現在這裡,比方說,就在我的跟前吧,要是我不把夾着的拇指伸到他的鼻子底下去①,就是狗娘養的!」

「那你幹嗎一下子嚇得臉色煞白呀?」一個客人嚷道。他比別人高出一頭,總要裝出一副好漢的派頭。

「我。去您的!是做夢吧?」

客人們冷冷一笑。一絲滿意的笑意掠過這位喜歡說東道西的好漢的臉上。

「他哪會臉色煞白呀!」另一個客人接過了話茬,「兩頰緋紅,就像一朵盛開的罌粟花;如今他不再是齊布爾②,而是紅甜菜啦,——要不,乾脆就是那件把人們嚇得半死的紅袍子。」

①此處為諧音雙關。俄習俗,手握拳頭,將拇指夾着,從食指和中指間伸出,是一種輕蔑或嘲弄人的手勢。

②這位乾親家的名字是「齊布爾」,而方言中,「齊布爾」又是「大蔥」之意。

酒壺在桌上過了一遍,客人們比先前更加開心了。契列維克一直放不下紅袍子的事兒,好奇的心情一刻也不肯安分,這時便央求乾親家說:

「說說吧,大哥,你行行好!我真想知道,可就是總也打聽不到這該死的紅袍子的故事。」

「哎呀,老弟!夜裡可不興講這個故事。只是為了不叫你和這些好心人掃興(這時他對客人們說),我看得出來,大家也跟你一樣想知道這樁怪事兒。好吧,只好講一講了。那就聽我說吧!」

這時,他抓撓了一下肩膀,用下襬擦擦臉,兩手擱在桌上,講了起來:

「有一次,一個魔鬼不知出了什麼錯,被攆出了地獄。」


  
「大哥,那怎麼會呢!」契列維克插話說,「魔鬼怎麼會攆出地獄呢?」

“那有什麼法子呢,老弟?攆出去還不就攆出去了,還不是跟莊稼漢從屋裡攆出一條狗一個樣。興許是他忽然起了個怪念頭,想幹點什麼好事吧,總之是把他攆走了。這可憐的魔鬼苦悶得很,一心惦記着地獄,簡直想要上吊呢。有什麼法子呢?就只好藉酒澆愁。他就在那間你看見過的山腳下坍塌的棚屋裡住了下來。如今,無論是哪一個善心的人都要畫了十字,才能打門前走過去,這魔鬼也就成了一個放蕩的傢伙,在年輕人中間誰也比不過他。一天到晚只知道泡在酒店裡!....

這時,凡事愛刨根問底的契列維克又打斷講故事人的話說:

「天曉得你胡謅些什麼,大哥!怎麼能讓魔鬼進酒店裡去呢?老天有眼,魔鬼可是手腳有爪子,頭上長尖角的呀。」

「他終歸會有花招呀:戴上帽子和手套不就行了。誰能認出他來?他成天閒逛,尋歡作樂——終於不可收拾,把身上的錢全都喝光了。小酒店老闆一直賒帳給他,後來也不讓他欠帳了。魔鬼只好把自己的紅袍子作抵,打了個七折,給了索羅欽集市上賣酒的猶太人,並對他說:『當心,猶太佬,一年以後我會找你贖回紅袍子的:可要保存好!』說完就不見了蹤影。猶太人仔細瞧瞧那件袍子:呢料是上好的,即便是在米爾哥羅德縣也買不到!而那鮮紅的顏色呢,十分耀眼,叫人百看不厭!可是猶太人覺得不耐煩等到那個期限。他搔搔自己的長鬢髮,然後在過路的老爺身上敲了一杠子,几乎索要了五枚三盧布的金幣。而到期要贖回袍子的事兒,他竟然忘得一乾二淨。一天傍晚,來了一個客人,他說:『喂,猶太佬,把那件袍子還給我吧!』猶太人起初沒有認出來,後來才看清楚,便裝成素不相識的樣子。『什麼袍子?我這兒沒有什麼袍子!我壓根兒不知道你的什麼袍子!』那人一聽,抬腿走了;直到晚上,猶太人關好了那間破舊的屋子,清點了柜子裡的錢,披上一件床單,開始按猶太人的習慣向主祈禱,——只聽得一陣沙沙的聲響....定睛一看——所有的窗口都伸着豬嘴臉....」

就在這時,真的,傳來一陣不甚分明卻很像豬在哼哼的聲音;頓時大家臉色煞白....講故事的人汗珠直冒。

「什麼響聲?」契列維奇驚恐地問道。

「沒什麼呀!....」乾親家渾身發抖地回答說。

「唉喲!」一個客人應聲道。

「你說話了?....」

「沒有!」

「這是誰在哼哼?」

「天曉得我們這裡怕什麼來着!什麼事兒也沒有!」

大家提心吊膽地環顧四周,朝各個旮旯裡張望。這一下可把赫芙裡婭嚇得半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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