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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中 - 319 / 1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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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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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道元年,召入翰林為學士,知審官院兼通進、銀台、封駁司。詔命有不便者,多所論奏。孝章皇后崩,遷梓宮于故燕國長公主第,群臣不成服。禹偁與客言,後嘗母信儀天下,當遵用舊禮。坐謗訕,罷為工部郎中、知滁州。初,禹偁嘗草《李繼遷制》,送馬五十匹為潤筆,禹偁卻之。及出滁,閩人鄭褒徒步來謁,禹偁愛其儒雅,為買一馬。或言買馬虧價者,太宗曰:「彼能卻繼遷五十馬,顧肯虧一馬價哉?」移知揚州。真宗即位,遷秩刑部,會詔求直言,禹偁上疏言五事:

一曰謹邊防,通盟好,使輦運之民有所休息。方今北有契丹,西有繼遷。契丹雖不侵邊,戍兵豈能減削?繼遷既未歸命,饋餉固難寢停。關輔之民,倒懸尤甚。臣愚以為宜敕封疆之吏,致書遼臣,俾達其主,請尋舊好。下詔赦繼遷罪,復與夏台。彼必感恩內附,且使天下知陛下屈己而為民也。


  

二曰減冗兵,並冗吏,使山澤之饒,稍流于下。當乾德、開寶之時,土地未廣,財賦未豐,然而擊河東,備北鄙,國用未足,兵威亦強,其義安在?由所蓄之兵鋭而不眾,所用之將專而不疑故也。自後盡取東南數國,又平河東,土地財賦,可謂廣且豐矣,而兵威不振,國用轉急,其義安在?由所蓄之兵冗而不盡鋭,所用之將眾而不自專故也。臣愚以為宜經制兵賦,如開寶中,則可高枕而治矣。且開寶中設官至少。臣本魯人,占籍濟上,未及第時,一州止有刺史一人、司戶一人,當時未嘗闕事。自後有團練推官一人,太平興國中,增置通判、副使、判官、推官,而監酒、榷稅算又增四員。曹官之外,更益司理。問其租稅,減于曩日也;問其人民,逃于昔時也。一州既爾,天下可知。冗吏耗于上,冗兵耗于下,此所以盡取山澤之利,而不能足也。夫山澤之利,與民共之。自漢以來,取為國用,不可棄也;然亦不可盡也。只如茶法從古無稅,唐元和中,以用兵齊、蔡,始稅茶。唐史稱是歲得錢四十萬貫,今則數百萬矣,民何以堪?臣故曰減冗兵,並冗吏,使山澤之饒,稍流于下者此也。

三曰艱難選舉,使入官不濫。古者鄉舉裡選,為官擇人,士君子學行修於家,然後薦之朝廷,歷代雖有沿革,未嘗遠去其道。隋、唐始有科試,太祖之世,每歲進士不過三十人,經學五十人。重以諸侯不得奏闢,士大夫罕有資蔭,故有終身不獲一第,沒齒不獲一官者。太宗毓德王藩,睹其如此。臨禦之後,不求備以取人,捨短用長,拔十得五。在位將逾二紀,登第殆近萬人,雖有俊傑之才,亦有容易而得。臣愚以為數百年之艱難,故先帝濟之以泛取,二十載之霈澤,陛下宜糾之以舊章,望以舉場還有司,如故事。至于吏部銓官,亦非帝王躬親之事,自來五品已下,謂之旨授官,今幕職、州縣而已,京官雖有選限,多不施行。臣愚以為宜以吏部還有司,依格敕注擬可也。

四曰沙汰僧尼,使疲民無耗。夫古者惟有四民,兵不在其數。蓋古者井田之法,農即兵也。自秦以來,戰士不服農業,是四民之外,又生一民,故農益困。然執干戈衛社稷,理不可去。漢明之後,佛法流入中國,度人修寺,歷代增加。不蠶而衣,不耕而食,是五民之外,又益一而為六矣。假使天下有萬僧,日食米一升,歲用絹一匹,是至儉也,猶月費三千斛,歲用萬縑,何況五七萬輩哉。不曰民蠹得乎?臣愚以為國家度人眾矣,造寺多矣,計其費耗,何啻億萬。先朝不豫,舍施又多,佛若有靈,豈不蒙福?事佛無效,斷可知矣。願陛下深鑒治本,亟行沙汰,如以嗣位之初,未欲驚駭此輩,且可以二十載,不度人修寺,使自銷鑠,亦救弊之一端也」

五曰親大臣,遠小人,使忠良蹇諤之士,知進而不疑,奸憸傾巧之徒,知退而有懼。夫君為元首,臣為股肱,言同體也。得其人則勿疑,非其人則不用。凡議帝王之盛者,豈不曰堯、舜之時,契作司徒,咎繇作士,伯夷典禮,後夔典樂,禹平水土,益作虞官。委任責成,而堯有知人任賢之德。雖然,堯之道遠矣,臣請以近事言之。唐元和中,憲宗嘗命裴垍銓品庶官,垍曰:「天子擇宰相,宰相擇諸司長官,長官自擇僚屬,則上下不疑,而政成矣。」識者以垍為知言。願陛下遠取帝堯,近鑒唐室,既得宰相,用而不疑。使宰相擇諸司長官,長官自取僚屬,則垂拱而治矣。古者刑人不在君側,《語》曰:「放鄭聲,遠佞人。」是以周文王左右,無可結襪者,言皆賢也。夫小人巧言令色,先意希旨,事必害正,心惟忌賢,非聖明不能深察。舊制,南班三品,尚書方得升殿;比來三班奉職,或因遣使,亦許升殿,惑亂天聽,無甚于此。願陛下振舉紀綱,尊嚴視聽,在此時矣。

臣愚又以為今之所急,在先議兵,使眾寡得其宜,措置得其道。然後議吏,使清濁殊涂,品流不雜,然後艱選舉以塞其源,禁僧尼以去其耗,自然國用足而王道行矣。

疏奏,召還,復知制誥。咸平初,預修《太祖實錄》,直書其事。時宰相張齊賢、李沆不協,意禹偁議論輕重其間。出知黃州,嘗作《三黜賦》以見志。其卒章云:「屈于0身而不屈于道兮,雖百謫而何虧!」三年,濮州盜夜入城,略知州王守信、監軍王昭度,禹偁聞而奏疏,略曰:


  
伏以體國經野,王者保邦之制也。《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自五季亂離,各據城壘,豆分瓜剖,七十餘年。太祖、太宗,削平僭偽,天下一家。當時議者,乃令江淮諸郡毀城隍、收兵甲、徹武備者,二十餘年。書生領州,大郡給二十人,小郡減五人,以充常從。號曰長吏,實同旅人;名為郡城,蕩若平地。雖則尊京師而抑郡縣,為強幹弱枝之術,亦匪得其中道也。臣比在滁州,值發兵輓漕,關城無人守禦,止以白直代主開閉,城池頽圮,鎧仗不完。及徙維揚,稱為重鎮,乃與滁州無異。嘗出鎧甲三十副,與巡警使臣,彀弩張弓,十損四五,蓋不敢擅有修治,上下因循,遂至于此。今黃州城雉器甲,復不及滁、揚。萬一水旱為災,盜賊竊發,雖思禦備,何以枝梧。蓋太祖削諸侯跋扈之勢,太宗杜僭偽覬望之心,不得不爾。其如設法救世,久則弊生,救弊之道,在乎從宜。疾若轉規,固不可膠柱而鼓瑟也。今江、淮諸州,大患有三:城池墮圮,一也;兵仗不完,二也;軍不服習,三也;濮賊之興,慢防可見。望陛下特紆宸斷,許江、淮諸郡,酌民戶眾寡,城池大小,並置守捉。軍士多不過五百人,閲習弓劍,然後漸葺城壁,繕完甲冑,則郡國有禦侮之備,長吏免剽略之虞矣。

疏奏,上嘉納之。

四年,州境二虎鬥,其一死,食之殆半。群鷄夜鳴,經月不止。冬雷暴作。禹偁手疏引《洪範傳》陳戒,且自劾;上遣內侍乘馹勞問,醮禳之,詢日官,云:「守土者當其咎。」上惜禹偁才,是日,命徙蘄州。禹偁上表謝,有「宣室鬼神之問,不望生還;茂陵封禪之書,止期身後」之語。上異之,果至郡未逾月而卒,年四十八。訃聞,甚悼之,厚賻其家。賜一子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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