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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506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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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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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憤得很,」她又說,「從昨天起你們全都在使我發怒,我心裡很惱火,我不懂。您不幫我對付馬呂斯,馬呂斯不支持我對付您。我是孤單的。我佈置得很好的一間臥室。如果我能把上帝請來,我也都想請進去。你們把房間甩給我。我的房客跑掉了。我叫妮珂萊特准備一頓美味的晚餐。‘人家不要吃您的晚餐,夫人。’還有我的父親割風要我叫他讓先生,還要我在這個可怕的陳舊簡陋的發霉的地窖裡接待他,這兒牆上長了鬍子,空瓶代替水晶器皿,蛛網代替窗帘!您性情古怪,這我承認,這是您的個性,但對剛結婚的人總得暫時休戰。您不該立刻就變得很古怪。您居然能在那可恨的武人街住得很安逸。在那裡我本人倒是悲觀失望的!您對我有什麼不滿?您使我十分難過。呸!」

然後,忽而又一本正經,她盯住冉阿讓又說:


  

「您不高興是因為我幸福了?」

天真的話,有時不自覺地點得十分透。這個問題,對珂賽特來說是簡單的,對冉阿讓則是嚴酷的。珂賽特要讓他痛一下,結果使他心肝俱裂了。

冉阿讓臉色慘白。他停了一下不回答,然後用一種無法形容的聲音好象自言自語地輕輕說:

"她的幸福,是我生活的目的。現在上帝可以召喚我去了。

珂賽特,你幸福了,我沒有用了。"

「啊!您對我稱‘你’了!」珂賽特叫起來。

於是她跳過去抱住他的脖子。

象失去了理智那樣冉阿讓熱烈地把她緊抱在胸前,他好象覺得他又把她找回來了。

「謝謝,父親!」珂賽特說。

這種激動的感情正要使冉阿讓變得非常傷心,他慢慢地離開珂賽特的手臂並且拿起他的帽子。

「怎麼啦?」珂賽特說。

冉阿讓回答:

「我走了,夫人,別人在等您。」

在到門口時,又加了一句:

「我對您稱了‘你’,請告訴您的丈夫,以後我不再這樣稱呼您了,請原諒我。」

冉阿讓出去了。留下珂賽特在為這莫名其妙的告別而發獃。

二又後退了幾步


  
第二天,在同一時刻冉阿讓來了。

珂賽特不再問他,不再表示驚訝,不再叫她覺得冷,不再提客廳的事了;她避免稱他父親或讓先生,她任他稱「您」,任他稱「夫人」,只是她的歡樂減弱了。如果她有可能愁悶的話,她會發愁的。

很可能她和馬呂斯已作過一次這樣的談話,她的愛人在這次談話裡說了要說的話但不加任何解釋,而且還使愛妻滿意。相愛的人對愛情之外的事物好奇心是不會太大的。

地下室被稍稍整理了一下。巴斯克拿走了瓶子,妮珂萊特清除了蜘蛛網。

這之後,在這同一時刻冉阿讓都來到。他每天來,他沒有勇氣不照馬呂斯所說的來辦。馬呂斯則設法讓自己在冉阿讓來時不在家。家裡人對割風先生這種新的情況也習慣了。杜桑也幫着解釋。「先生一貫就是這樣的。」她這樣重複着。外祖父作了這樣一個結論:「這是一個怪人。」一句話就道盡一切。此外九十歲的人不可能還有什麼交往,一切都只是湊合而已,來一個新人不免使人感到拘束,已沒有空位置了;一切習慣都已養成。割風先生,切風先生,吉諾曼外祖父覺得最好這位「先生」別來。他還說:「這種怪人是常見的。他們經常做些怪事。什麼目的?沒有。戈那勃勒侯爵比他更怪。他買了一座宮殿,自己卻住在閣樓裡。有些人是會有這種古怪的表現的!」

沒有人能隱隱約約地感到隱藏着的可怕的東西。誰能去猜這樣的事?印度有種沼澤,那裡的水好象很特別,無法理解,無風時水生波紋;該平靜處卻會起浪。人們看到水面無故波濤起伏,但看不到水底有條七頭蛇在爬行。

這樣很多人都有一種秘密的怪物,一種自己養成的病痛;一條啃嚙他們的龍,一種使他們在夜間不得安息的絶望。這種人和其他人一樣,來來去去。我們不知道他有着一種痛苦,一種可怕的長着一千顆牙的生物寄生在這悲慘的人的身上,導致他的死亡。我們不知道這人是個深淵,他是死水,深極了。不知什麼緣故水面偶爾出現混亂。一圈神秘的水紋,忽然不見了,忽然又出現;一個水泡升上來又破滅了。這是不足道的小事一件,但卻很可怕。這是隻人所不知的野獸在呼吸。

人有某些古怪的習慣,有人在別人離去時來到,在別人炫耀時隱藏,一切場合他都穿上一件我們稱作土牆那種顏色的外衣,專找僻靜的小路,喜歡無人走的街。不參加別人的談話,避開人群和節日,貌似寬裕其實卻很清寒,儘管很富,但還總是自己裝着鑰匙,燭台放在門房裡,從小門進來,走隱秘的樓梯,所有這些無關緊要的奇特的舉動,諸如漣漪、氣泡、水面轉瞬即逝的波紋,常常是來自一個可怕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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