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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500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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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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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乾脆走進門,到了客廳裡。她穿著一件白色寬袖百褶晨衣,從頸部一直下垂到腳跟。在那種天上金光閃耀的古老的哥特式油畫中,有着這種可以放進一個天使的美麗的寬大衣裳。

她在一面大穿衣鏡前從頭至腳地注視自己,然後突然用無法形容的狂喜聲調大聲說:


  

「從前有一個國王和一個王后。啊!我太高興了!」

說完這句話,她向馬呂斯和冉阿讓行了一個屈膝禮。

「就是這樣,」她說,「我來坐在你們身旁的沙發椅上,再過半小時就進早餐了,你們儘管談你們的,我知道男人們是有話要說的,我會乖乖地待着。」

馬呂斯輓着她的手臂親熱地向她說:

「我們在談生意。」

「想起了一件事,」珂賽特回答,「我剛纔把窗子打開了,有很多小丑到花園裡來了。都是些小鳥,不戴面具。今天是齋期開始,可是小鳥不吃齋呀!」

「我告訴你我們在談生意,去吧,我親愛的珂賽特,讓我們再談一下,我們在談數字,你聽了會厭煩的。」

「你今天打了一個漂亮的領結,馬呂斯。你很愛俏,大人,不,我不會厭煩。」

「我肯定你會厭煩的。」

「不會,因為是你們,我聽不懂你們談的話,但我能聽著你們說話,聽見心愛的人的聲音,就不用去瞭解說的是什麼了。只要能在一起,這就是我的要求。無論如何,我要和你們待在這兒。」

「你是我親愛的珂賽特!但這件事不行。」

「不行!」

「對。」

「好吧,」珂賽特又說,「我本來有新聞要告訴你們。我本想告訴你們外祖父還在睡覺,姨媽上教堂去了,我父親割風房間裡的煙囪冒着煙,還有妮珂萊特找來了通煙囪的人,還有杜桑和妮珂萊特已吵了一架,妮珂萊特譏笑杜桑是結巴。好吧,你們什麼也不知道。啊!這不行?我也一樣,輪到我了,你看吧,先生,我也說:‘不行。’看看哪一個上了當?我求求你,我親愛的馬呂斯,讓我和你倆在一起吧!」

「我向你發誓,我們必須單獨談話。」

「那麼請問我是一個外人嗎?」

冉阿讓不開口。

珂賽特轉向他:

"首先,父親,您,我要您來吻我,您在這兒幹嗎一言不發,不替我說話?誰給了我這樣一個父親?您看我在家中很痛苦。

我的丈夫打我。來吧,馬上吻我一下。"

冉阿讓走近她。

珂賽特轉向馬呂斯,

「你,我向你做個鬼臉。」

於是她把額頭靠近冉阿讓。

冉阿讓走近她一步。

珂賽特後退。

「父親,您的面色慘白,是不是手臂痛?」

「手已經好了。」冉阿讓說。

「是不是您沒有睡好?」

「不是。」

「您心裡發悶?」

「不是。」

「那麼就吻我吧,如果您身體健康,睡得好,心裡愉快,那我就不責怪您。」

她再把額頭伸向他。

冉阿讓在這有着天上光彩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您笑笑。」

冉阿讓服從了。這是幽靈的微笑。

「現在幫助我來抗拒我的丈夫。」

「珂賽特....」馬呂斯說。

「您生氣吧,父親。告訴他我一定要待在這兒。你們盡可以在我面前說話。難道你們覺得我竟這樣傻。難道你們說的話竟這樣驚人!生意,把錢存入銀行,這有什麼了不起。男人們要無故製造秘密。我要待在這兒。我今天早晨很美麗,看看我,馬呂斯!」

她可愛地聳聳肩,裝出一副說不出的逗人的賭氣的模樣望着馬呂斯。兩人間好象有電花閃了一下,雖然旁邊還有人,但也顧不了了。


  
「我愛你!」馬呂斯說。

「我崇拜你!」珂賽特說。

於是兩人不由自主地擁抱起來了。

「現在,」珂賽特一邊整理晨衣的一個褶子,撅起勝利的嘴說,「我待在這兒。」

「這可不行,」馬呂斯用一種懇求的聲調回答道,「我們還有點事要講完。」

「還不行?」

馬呂斯用嚴肅的語氣說:

「說實在話,珂賽特,就是不行。」

「啊!您拿出男子漢的口氣來,先生。好吧,我走開。您,父親,您也不支持我。我的丈夫先生,我的爸爸先生,你們都是暴君。我去告訴外祖父。如果你們認為我回頭會向你們屈服,那就錯了。我有自尊心,現在我等着你們。你們會發現我不在場你們就會煩悶。我走了,活該。」

她就出去了。

兩秒鐘後,門又打開了,她鮮艷紅潤的面容又出現在兩扇門裡,她向他們大聲說:

「我很生氣。」

門關上了。黑暗又重新出現。

這正如一道迷路的陽光,沒有料到,突然透過了黑夜。

馬呂斯走過去證實一下那門確是關上了。

「可憐的珂賽特!」他低聲說,「當她知道了....」

聽了這句話,冉阿讓渾身發抖,他用失魂落魄的眼光盯住馬呂斯。

「珂賽特!啊,對了,不錯,您要把這件事告訴珂賽特。這是正確的。您看,我還沒有想到過。一個人有勇氣做一件事,但沒有勇氣做另一件。先生,我懇求您,我哀求您,先生,您用最神聖的諾言答應我,不要告訴她。難道您自己知道了還不夠嗎?我不是被迫,是自己說出來的,我能對全世界說,對所有的人,我都無所謂。但是她,她一點不懂這是件什麼事,這會使她驚駭。一個苦役犯,什麼!有人就得向她解釋,對她說:‘這是一個曾在苦役場待過的人。’她有一天曾見到一些被鏈子鎖着的囚犯,啊,我的天呀!」

他倒在一張沙發上,兩手矇住臉,別人聽不見他的聲音,但他肩膀在抽搐,看得出他在哭。無聲的淚,沉痛的淚。

啜泣引起窒息,他一陣痙攣,向後倒向椅背,想要喘過一口氣,兩臂掛着,馬呂斯見他淚流滿面,並且聽見他用低沉的好象來自無底深淵的聲音說:「噢!我真想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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