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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485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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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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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過去的種種事物的出現和消逝並不是他思想裡惟一感到驚奇的。不要認為他已擺脫了回憶一切的困擾,這些困擾,儘管在快樂的時候,儘管在心滿意足的時候,也會使我們憂傷地回顧以往。不回顧消逝了的昨天的人是沒有思想和感情的。有時候馬呂斯兩手托腮,於是騷亂而又模糊的往事就在他腦海深處掠過。他又見到馬白夫倒下去,他聽見伽弗洛什在槍林彈雨中唱歌,唇下又感到愛潘妮冰冷的額頭;安灼拉、古費拉克、讓·勃魯維爾、公白飛、博須埃、格朗泰爾,所有他的朋友在他面前站起來又幻滅了。所有這些寶貴的、苦痛的、勇敢的、可愛的或悲慘的人是夢中之影還是真正存在過的?暴亂把一切都捲入了它的煙霧。這些熱火朝天的人都懷着偉大的理想。他暗自發問,他在思索,消逝了的往事使他頭暈目眩。他們究竟在哪裡呢?難道真的都死去了嗎?在黑暗中的一次跌倒,除了他一人之外,就把一切都帶走了。他感到所有這一切好象都消失在劇院的一塊幕布後面。生活中有着類似的幕落的場面。上帝又轉到下一幕去了。

他自己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嗎?他原是窮苦的,但現在已變成富有的了;他是被遺棄的,現在有一個家了;他原是絶望的,現在要和珂賽特結婚了。他感到自己穿過了一座墳墓,進去時是黑的「自生而必體有,則有遺而生虧矣。」(《崇有論》)批評"貴,出來時成白的了。這座墳墓,別人都留在裡面沒出來。有時這些過去的人,重新回來並出現在他眼前,圍着他,使他沮喪;於是他想到珂賽特,心情又恢復了平靜。惟有這一幸福才能消除這種災難的印象。


  

割風先生几乎也處在這些消失的人中。馬呂斯對於街壘中的割風先生是否就是面前這個有血有肉、莊重地坐在珂賽特旁邊的割風先生,始終猶豫不敢相信。第一個割風可能是他在昏迷時刻的噩夢裡出現而又幻滅了的。此外他倆的性情太不一樣,馬呂斯不可能向他擺出問題,也不曾想到過要這樣做。我們也已經指出過這一特殊的細節。

兩個人有個共同的秘密,而這也象一種默契一樣,兩人對這個問題並不交談,而這也不象人們所想的那樣比較罕見。

只有一次,馬呂斯試探了一下。他在談話中故意提到麻廠街,於是向割風先生轉過身去問道:

「您認識這條街吧?」

「什麼街?」

「麻廠街。」

「這一街名我沒有一點印象。」割風先生回答他時語氣非常自然。

他的回答是涉及街名,而不是涉及街道本身,馬呂斯覺得這更說明問題。

「無疑的!」他想道,「肯定我做過亂夢。這是我的一種錯覺。那是個和他相似的人。割風先生並沒有去過那兒。」

八兩個無法尋找的人

狂歡的日子雖然使人銷魂,但一點也不能抹去馬呂斯思想中的其他掛慮。

婚禮正在準備,在等待佳期來臨的時候,他設法在對往事作艱苦而又審慎的調查。

在多方面他都應當感恩,他為他的父親感恩,也為自己報德。

一個是德納第,還有那個把他馬呂斯送回吉諾曼先生家中的陌生人。


  

馬呂斯堅決要找到這兩個人,他不願意自己結婚過着幸福的日子而把他們遺忘,他並擔心不把欠下的恩情償還,會在他這從此將是光輝燦爛的生活中投下陰影。他不願在他後面欠着未償的債務,他要在愉快地進入未來生活之前,對過去有一張清賬的收據。

德納第儘管是個惡棍,但不等於池沒有拯救過彭眉胥上校。所有的人,除了馬呂斯之外,都認為德納第是個匪徒。

馬呂斯不瞭解當時滑鐵盧戰場上的真實情況,不知道這樣一個特點:他的父親處在這樣一種奇特的境遇中,德納第是他父親的救命人,而不是恩人。

馬呂斯所任用的各種偵察人員沒有一個找得到德納第的蹤跡。似乎和這方面有關的情況已經全部消失了。德納第的女人在預審時就已死在獄中,德納第和他的女兒阿茲瑪,這淒慘的一夥中僅存的兩個人,也已潛入黑暗中。社會上那條不可知的深淵靜靜地將他們淹沒了。水面上見不到一點顫動,一點顫慄,也見不到那陰暗的圓形水紋,說明有東西掉在裡面,人們可以進行探測。

德納第的女人死了,蒲辣禿柳兒與本案無關,鐵牙失蹤了,主要的被告已逃出監獄,戈爾博破屋的綁架案等於流了產。案情仍不清楚,刑事法庭只抓住兩個脅從犯:邦灼,又叫春天,又叫比格納耶;還有半文錢,又叫二十億,他們被審訊並判處十年苦役。在逃沒有到案的同謀則被判處終身苦役。主犯德納第,也被缺席判了死刑。這一判決是惟一留下來的和德納第有關的事。在殮屍布裹着的名字上,投下了一道陰森的光,就象靈柩旁的一支蠟燭。

而且,為了害怕再被捕,德納第被攆到了暗洞的最深處,這個判決使此人埋到深深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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