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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427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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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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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生理學家可以在他身上去研究那種已為科學所瞭解、並也已歸類的漸漸加劇的狂熱獃痴癥狀,此症起於極端的痛苦,這和極樂時的快感相似,失望也會使人心醉神迷,馬呂斯是屬於這種情況的。他象局外人那樣看待一切,正如我們所說,他面前發生的事對他是如此遙遠,他能知道一些總的情況,但看不到細節。他在火焰中看到來來往往的人,他聽到的說話聲就好象來自深淵一樣。

可是這件事卻刺激了他。這一情景有點觸及了他的心靈,使他驚醒過來。他唯一的心願就是等死,他不願改變主張,但是在淒涼的夢遊狀態中他也曾想過,他死並不妨礙他去拯救別人。


  

他提高嗓子說:

「安灼拉和公白飛說得有理。不要作無謂的犧牲。我同意他們,要趕快。公白飛說了決定性的話。你們中間凡是有家屬的、有母親的、有姊妹的、有妻子的、有孩子的人就站出來。」

沒有一個人動一動。

馬呂斯又說:「已婚男子和有家庭負擔的人站出來!」

他的威望很高,安灼拉雖是街壘的指揮官,但馬呂斯是救命人。

安灼拉說:「我命令你們!」

馬呂斯說:「我請求你們。」

於是,這些被公白飛的話所激動,被安灼拉的命令所動搖,被馬呂斯的請求所感動的英雄,開始互相揭發。一個青年對一個中年人說:「是呀,你是一家之長,你走吧。」那個人回答:「是你,你有兩個姊妹要撫養。」一場前所未聞的爭辯展開了,就看誰不被人趕出墓門。

古費拉克說:「趕快,一刻鐘之後就來不及了。」

安灼拉接著說:「公民們,這裡是共和政體,實行普選制度。你們自己把應該離開的人推選出來吧。」

大家服從了,大約過了五分鐘,一致指定的五個人從隊裡站了出來。

馬呂斯叫道:「他們是五個人!」

一共只有四套制服。

五個人回答說:「好吧,得有一個人留下來。」

於是又開始了一場慷慨的爭論。問題是誰留下來,每個人都說別人沒有理由留下來。

「你,你有一個熱愛你的妻子。」「你,你有一個老母親。」

「你,你父母雙亡,三個小兄弟怎麼辦?」「你,你是五個孩子的父親。」「你,你只有十七歲,太年輕了,應該活下去。」

這些偉大的革命街壘是英雄們的聚會之所,不可思議的事在這裡是極其普遍的,在他們之間甚至都不以為奇了。

古費拉克重複說:「快點!」

人群中有個人向馬呂斯喊道:

「由你指定吧,哪一個該留下。」

那五個人齊聲說:「對,由你選定,我們服從。」

馬呂斯不相信還有什麼事能更使他感情衝動,但想到要選一個人去送死,他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心頭。他的面色本來已經煞白,不可能變得更蒼白了。

他走向對他微笑的五個人,每個人的眼睛都冒着烈火,一如古代堅守塞莫皮萊的英維的目光,都向馬呂斯喊道:

「我!我!我!」

馬呂斯獃獃地數了一下,確是五個人!然後他的視線移到下面四套制服上。

正在這時,第五套制服,好比從天而降,落在這四套上面。

那第五個人得救了。

馬呂斯抬頭認出是割風先生。

冉阿讓剛走進街壘。

可能他已探明情況,或由於他的本能,也許是碰巧,他從蒙德都巷子來。幸虧他那身國民自衛軍的制服,很順利地就通過了。

起義軍設在蒙德都街上的哨兵,不為一個國民自衛軍發出警報信號。這哨兵讓他進入街道時心裡想:「這可能是個援軍,大不了是個囚徒。」哨兵要是玩忽職守,這一時刻可是太嚴重了。

冉阿讓走進棱堡,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時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這選出的五個人和四套制服上。冉阿讓也看到聽到了一切,他不聲不響地脫下自己的制服,把它扔在那堆制服上。

當時情緒的激動是無法描繪的。


  
博須埃開口問道:「他是什麼人?」

公白飛回答:「是一個拯救眾人的人。」

馬呂斯用深沉的語氣接著說:

「我認識他。」

這種保證使大家放了心。

安灼拉轉向冉阿讓說:

「公民,我們歡迎你。」

他又接著說:

「你知道我們都將去死。」

冉阿讓一言不發,幫助他救下的那個起義者穿上他的制服。

五在街壘頂上見到的形勢

眾人的處境,在這致命的時刻和這嚴正無私的地方,是使安灼拉無比憂鬱的最大緣由。

安灼拉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革命者,但從絶對完善的角度來看,還是有缺點的,他太象聖鞠斯特,不太象阿那卡雪斯·克羅茨①;但他的思想在「ABC的朋友們」中受到公白飛思想的吸引;不久以來,他逐漸擺脫了他那狹隘的信條,走向擴大了的進步;他開始承認,最終的宏偉演進是把偉大的法蘭西共和國轉變為浩浩蕩蕩的全人類的共和國。

①阿那卡雪斯·克羅茨(AnacharsisClootz,1755-1794),法國大革命時革命者,推崇理性,後和雅各賓左派一起被處死。此處指安灼拉缺乏克羅茨的理智。

至于目前的辦法,一種凶暴的環境已經形成,他堅持用暴力;在這點上,他不改變;他對那可怕的史詩般的學派信守不渝,這學派用三個字概括:

「九三年」①。

安灼拉站在鋪路石堆成的台階上,一隻臂肘靠着他的槍筒。陷入沉思;好象有一陣過堂風吹過,使他顫慄;在面臨死亡的場合,使人感到象坐上了三腳凳②一樣。他那洞察內心的瞳孔閃射出受到壓抑的光芒。突然他抬起頭來,把金黃的頭髮朝後一甩,就象披髮天神駕着一輛由星星組成的黑色四馬戰車,又象是一隻受驚的獅子把它的鬃毛散成光環。安灼拉於是大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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