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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364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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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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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4頁

朗讀:

「請不要咳嗽,先生。我不許人家在我家裡不先得到我的同意就咳嗽。咳嗽是很不對的,並且叫我擔憂。我要你身體健康,因為,首先,我,假使你身體不好,我就太痛苦了。你叫我怎麼辦呀!」

這種話地地道道是隻應天上才有的。


  

一次,馬呂斯向珂賽特說:

「你想想,有一段時間,我還以為你叫玉秀兒呢。」

他們為這話笑了一整夜。

在另一次談話中,他偶然想起,大聲說道:

「呵!有一天,在盧森堡公園,我險些兒沒把一個老傷兵的骨頭砸碎。」

但是他立即停了下來沒往下說。要不,他便得談到珂賽特的吊襪帶,那在他是不可能的。這裡有一道無形的堤岸,一涉及到肉體問題,自有一種神聖的畏懼心使這天真豪邁的情人向後退縮。在馬呂斯的想象中,他和珂賽特的生活,只應是這樣而不應有旁的:他每晚來到卜呂梅街,把那法院院長鐵欄門上的一根肯成人之美的老鐵條挪動一下,並肩坐在石凳上,仰望傍晚時分樹枝中間的閃閃星光,讓他褲腿膝頭上的褶紋和珂賽特的寬大的裙袍挨在一起,摸撫她的指甲,對她說「你」,輪番嗅一朵鮮花....天長地久,了無盡期。這時,朵朵白雲在他們的頭上浮過。微風吹走的人間夢幻常多於天上的白雲。

難道在這種近乎樸拙的純愛中,絶對沒有承顏獻媚的表現嗎?不。向意中人「說奉承話」,這是溫存愛撫的最初形式,是試探性的半進攻。奉承,具有隔着面紗親吻的意味。在其中,狎昵的意念已遮遮掩掩地伸出了它溫柔的指尖。在狎昵念意的跟前,心,為了更好地愛,後退了。馬呂斯的甜言蜜語是充滿了遐想的,可以說,具有碧空的顏色。天上的鳥兒,當它們和天使比翼雙飛時,應當聽到這些話的。但這裡也雜有生活、人情、馬呂斯大大的堅強的自信心。那是岩洞裡的語言,來日洞房情話的前奏,是真情的婉轉披露,歌與詩的合流,鷓鴣咕咕求偶聲的親切誇張,是表達崇拜心情的一切美如花團錦簇、吐放馥郁天香的綺文麗藻,是兩心交喚聲中無可名狀的嚶嚶啼唱。

「呵!」馬呂斯低聲說,「你多麼美!我不敢看你。因此我只是嚮往你。你是一種美的形態。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搞的。只要你的鞋子尖兒從你裙袍下伸出來,我便會心慌意亂。並且當你讓我猜着你的思想時,我便看見一種多麼耀眼的光!你說的話有驚人的說服力。有時我會覺得你只是幻境中的人。你說話吧,我聽你說,我敬佩你。呵珂賽特!這是多麼奇特,多麼迷人,我確實要瘋了。你是可敬愛的,小姐。我用顯微鏡研究你的腳,用望遠鏡研究你的靈魂。」

珂賽特回答說:

「從今早到現在,我一刻比一刻越來越愛你了。」在這種對話中,一問一答,漫無目標,隨心所欲,最後總象乳水交融,情投意合。

珂賽特處處顯得天真、淳樸、赤誠、白潔、坦率、光明。我們可以說她是明亮的。她讓見到她的人彷彿感到如見春光,如見曉色。她眼睛裡有露水。珂賽特是曙光凝聚起來的婦女形體。馬呂斯既崇拜她,便欽佩她,這是極自然的。但事實是,這個新從修院裡打磨出來的小寄讀生,談起話來,確有美妙的洞察力,有時也談得合情合理,體貼入微。她那孩子話未必儘是孩子氣。她啥也不會搞錯,並且看得準。婦女是憑着她心中的溫柔的天性那種不犯錯誤的本能來領悟和交談的。誰也不會象婦女那樣把話說得既甜美又深刻。甜美和深刻,整個女性也就在這裡了,全部稟賦也就在這裡了。


  
在這種美滿的時刻,他們隨時都會感到眼裡淚水汪汪。一個被踏死的金龜子,一片從鳥巢裡落下的羽毛,一根被折斷的山楂枝,都會使他們傷感,望着發怔,沉浸在輕微的惆悵中,恨不得哭它一場。愛的最主要癥狀便是一種有時几乎無法按捺的感傷情緒。

與此同時這些矛盾現象都是愛情的閃電遊戲他們又常會放聲大笑,無拘無束。笑得怪有趣的,有時几乎象是兩個男孩子。但是,儘管沉醉了的童心已無顧慮,天生的性別觀念總還是難忘的。它依然存在於他倆的心中,既能使人粗俗,也能使人高尚。無論他倆的靈魂如何皎潔無邪,在這種最貞潔的促膝密談中,仍能感到把一對情人和兩個朋友區別開來的那種可敬的和神秘的分寸。

他們互敬互愛,如對神明。

永恆不變的事物依然存在。他們相愛,相對微笑,撅起嘴來做小丑臉,相互交叉着手指,說話「你」來「你」去,這並不妨礙時間無盡期地推移。夜晚,兩個情人和鳥雀、玫瑰一同躲在昏暗隱秘處,把滿腔心事傾注在各自的眼睛裡,在黑暗中相互吸引注視,這時,太空中充滿着巨大天體的運行。

二美滿幸福的麻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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