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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184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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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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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小院裡有個從封特弗羅修院來的百歲老人。她在革命前還是個紅塵中人。她經常談到路易十六的掌璽官米羅邁尼爾先生和她所深知的一個狄勃拉首席法官夫人。由於愛好,也由於虛榮,她無論談什麼事總要扯到那兩個名字上去。她常把那封特弗羅修院說得天花亂墜,說那簡直象個城市,修院裡有許多大街。

她談話,富有庇卡底人的風度,使寄讀生們聽了特別高興。她每年要隆重地發一次誓願,在發願時,她總向那神甫說:「聖方濟各大人向聖于連大人發過這個願,聖于連大人向聖歐塞勃大人發過這個願,聖歐塞勃大人向聖普羅柯帕大人發過這個願,」等等,「因此我也向您,我的神父,發這個願。」寄讀生們聽了,都咯咯地笑,不是在兜帽底下笑,而是在面紗底下笑,多麼可愛的抑制着的嬌笑啊,這使那些參議嬤嬤都皺起眉來。另外一次,那百歲老人講故事,她說「在她的青年時代,伯爾納修士不肯在火槍手面前讓步。」那是一個世紀在談話,不過,這是十八世紀。她敘述香檳和勃艮第人獻四道酒的風俗。革命前,如果有一個大人物,法蘭西大元帥、親王、公爵和世卿,經過勃艮第或香檳的一個城市,那城裡的文武官員便來向他致歡迎詞,並用四個銀爵杯,敬給他四種不同的酒。在第一個爵杯上刻着「猴酒」兩字,第二個上刻着「獅酒」,第三個上刻着「羊酒」,第四個上刻着「豬酒」那四種銘文標志著人飲酒入醉的四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活躍階段,第二,激怒,第三,遲鈍,最後,胡塗。


  

她有一件非常喜愛的東西,老鎖在一個柜子裡,秘不告人。封特弗羅修院的院規並不禁止她那樣做。她從不把那件東西給任何人看。她獨自關在屋裡,那是她的院規允許的,偷偷欣賞那東西。如果她聽見過道里有人走路指出了馬克思關於社會經濟形態的發展是一個自然歷史過程,那雙枯手便急忙鎖上櫃門。一到人家向她談到這事時,她又立即閉口,儘管她平時最愛談話。最好奇的人在她那種沉默面前,最頑強的人在她那種固執面前也都毫無辦法。這也就成了修院裡所有一切閒得無聊的人苦心探討的題材。那百歲老人那樣珍借、那樣隱藏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寶貝呢?這無疑是本什麼天書了?某種獨一無二的念珠?某種經過考證的遺物?百般猜測也無從打破那悶葫蘆。在可憐的老婦人死了後,大家跑到那柜子跟前按理說,也許不該跑得那麼快開了櫃門。那東西找出來了,好象保護一個祝福過的祭品盤似的,裹在三層布里。那是一個法恩扎①窯的盤子,上面畫的是幾個當藥劑師的孩子,手裡拿着其大無比的注射器,在追逐一群飛着的愛神。追逐的神情和姿態各各不同,但卻都能引人發笑。在那些嬌小可愛的愛神中,已有一個被注射器扎通了。它仍在掙扎,鼓動着翅膀想飛走,但是那個滑稽小丑望着它發出邪惡的笑。含義是愛情在痛苦下面屈服了。那個盤子確是稀有之物,也許曾榮幸地觸發過莫里哀的文思,它在一八四五年還在,存放在博馬舍林蔭大道的一家古董店裡待售。

①法恩扎(Faenza),意大利城市。

那個慈祥的老婦人生前從不接待外來的親友,「因為,」她說,「那會客室太陰慘了。」

十永敬會的起源

此外,我們剛纔指出來的那間近似墳墓的會客室,那也只是種個別情況,在其他修院裡不至于嚴厲到那種程度。尤其是在大廟街,老實說在屬於另一系統的那個修院裡,那種暗無天日的板窗是由慄黃色帷幕替代的,會客室也是一間裝了鑲花地板的小廳,窗上掛着雅緻的白紗窗帘,牆上掛着各種不同的玻璃框,一幅露出了臉的本篤會修女的畫像、幾幅油畫花卉,甚至還有一個土耳其人的頭。


  
號稱法蘭西全國最美最大並在十八世紀善良的人民口中譽為「王國一切慄樹之父」的那棵印度慄樹,正是栽在大廟街上那個修院的園子裡的。

我們說過,大廟街上的這座修院是屬於永敬會-本篤會的修女的,那裡的本篤會修女和隷屬於西多的本篤會修女完全是兩回事。永敬會的歷史並不很久,不會超過兩百年。一六四九年,在巴黎的兩個禮拜堂裡,聖穌爾比斯和格雷沃的聖約翰,聖體曾兩次被褻瀆,前後兩次相隔不過幾天,那種少見的瀆神罪發生後全城的人都為之駭然。聖日耳曼·德·勃雷的大助理主教兼院長先生傳諭給他的全體聖職人員,舉行了一次隆重的迎神遊行儀式,那次儀式並由羅馬教皇的使臣主持。但有兩個尊貴的婦人,古爾丹夫人(即布克侯爵夫人)和沙多維安伯爵夫人,感到那樣贖罪還不夠。那種對「神壇上極其崇高的聖體」所犯的罪行,雖是偶然發生的,但在那兩位聖女看來,卻認為不該就那樣草草了事,她們認為只有在某個女修院裡進行「永恆的敬禮」才能補贖。她們倆,一個在一六五二年,一個在一六五三年,為這虔誠的心願捐款了大筆的錢給一個叫卡特琳·德·巴爾嬤嬤,又名聖體嬤嬤的本篤會修女,要她替聖伯努瓦系創建一個修院。聖日耳曼修院院長梅茨先生首先許可卡特琳·德·巴爾嬤嬤建院,「約定申請入院的女子必須年繳住院費三百利弗,也就是六千利弗的本金,否則不許入院。」繼聖日耳曼修院院長之後,國王又頒發了准許狀,到一六五四年,修院的許可證和國王的准許狀又一併經財務部門和法院通過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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