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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128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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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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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人聽了康布羅納的那個字,報以「放!」各炮火光大作,山岡震撼,從所有那些炮口中噴出了最後一批開花彈,聲如奔雷,濃煙遍野,被初生的月光隱隱映成白色,縈繞空中,等到煙散以後,什麼全沒有了。那點鋭不可當的殘餘也被殲滅了,羽林軍覆沒了。那座活炮壘的四堵牆全倒在地上,在屍體堆中,這兒那兒,還偶然有些抽搐的動作;比羅馬大軍更偉大的法蘭西大軍便那樣死在聖約翰山的那片浸滿了雨水和血液的土壤上,陰慘的麥田裡,也就是現在駕着尼維爾郵車的約瑟夫①自得其樂地鞭着馬,吹着口哨而過的那一帶地方。

①約瑟夫,猶如說張三李四。


  

十六將領的比重

滑鐵盧戰爭是個謎。它對勝者和敗者都一樣是不明不白的。對拿破崙,它是恐怖①,布呂歇爾只看見炮火,威靈頓完全莫名其妙。看那些報告吧。公報是漫無頭緒的,評論是不得要領的。這部分人訥訥,那部分人期期。若米尼把滑鐵盧戰事分成四個階段;米夫林又把它截成三個轉變,惟有夏拉,雖然在某幾個論點上我們的見解和他不一致,但他卻獨具慧眼,是抓住那位人傑和天意接觸時產生的慘局中各個特殊環節的人。其他的歷史家都有些目眩神迷,也就不免在眩惑中摸索。那確是一個風馳電掣的日子,好戰的專制政體的崩潰震動了所有的王國,各國君王都為之大驚失色,強權覆滅,黷武主義敗退。

①「一場戰斗的結束,一日工作的完成,措置失宜的輓救,來日必獲的更大勝利,這一切全為了一時的恐怖而失去了。」(拿破崙在聖赫勒拿島日記。)原注。

在那不測之事中,顯然有上天干預的痕跡,人力是微不足道的。

我們假設把滑鐵盧從威靈頓和布呂歇爾的手中奪回,英國和德國會喪失什麼嗎?不會的。名聲大振的英國和莊嚴肅穆的德國都和滑鐵盧問題無關。感謝上天,民族的榮譽並不在殘酷的武功。德國、英國、法國都不是區區劍匣所能代表的。當滑鐵盧劍聲錚錚的時代,在布呂歇爾之上,德國有哥德思主義的信仰「,在與新民學會會員的通信中提出:」唯物史,在威靈頓之上,英國有拜倫。思想的廣泛昌明是我們這一世紀的特徵,在那曙光裡,英國和德國都有它們輝煌的成就。它們的思想已使它們成為大家的表率。它們有提高文化水平的獨特功績。那種成就是自發的,不是偶然觸發的。它們在十九世紀的壯大決不起源於滑鐵盧。只有野蠻民族才會憑一戰之功突然強盛。那是一種頃忽即滅的虛榮,有如狂風掀起的白浪。文明的民族,尤其是在我們這個時代,不因一個將領的幸與不幸而有所增損。他們在人類中的比重不取決於一場戰事的結果。他們的榮譽,謝謝上帝,他們的尊嚴,他們的光明,他們的天才都不是那些賭鬼似的英雄和征服者在戰爭賭局中所能下的賭注。常常是戰爭失敗,反而有了進步。少點光榮,使多點自由。鼙鼓無聲,理性爭鳴。那是一種以敗為勝的玩意兒。既是這樣,就讓我們平心靜氣,從兩方面來談談滑鐵盧吧。我們把屬於機緣的還給機緣,屬於上帝的歸諸上帝。滑鐵盧是什麼?是一種豐功偉績嗎?不,是一場賭博。

是一場歐洲贏了法國輸了的賭博。


  
在那地方立只獅子似乎是不值得的,況且滑鐵盧是有史以來一次最奇特的遭遇。拿破崙和威靈頓,他們不是敵人,而是兩個背道而馳的人。喜用對偶法的上帝從來不曾造出一種比這更驚人的對比和更特別的會合。一方面是準確,預見,循規蹈矩,謹慎,先謀退步,預留餘力,頭腦頑強冷靜,步驟堅定,戰略上因地制宜,戰術上部署平衡,進退有序,攻守以時,絶不懷僥倖心理,有老將的傳統毅力,絶對縝密周全;而另一方面是直覺,憑靈感,用奇兵,有超人的本能,料事目光如炬,一種說不出的如同鷹視雷擊般的能力,才氣縱橫,敏捷,自負,心曲深沉,鬼神莫測,狎玩命運,川澤、原野、山林似乎都想去操縱,迫使服從,那位專制魔王甚至對戰場也要放肆,他把軍事科學和星相學混為一談,加強了信心,同時也攪亂了信心。威靈頓是戰爭中的巴雷姆①,拿破崙是戰爭中的米開朗琪羅,這一次,天才被老謀深算擊潰了。

①巴雷姆(BarreDme),十七世紀法國數學家。

兩方面都在等待援兵。計算精確的人成功了。拿破崙等待格魯希,他沒有來。威靈頓等待布呂歇爾,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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