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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 44 /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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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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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搶那孩子的錢,那已不是他下得了手的事,那次的非常現象只是在他當時的思想情況下才有發生的可能。

無論如何,這最後一次惡劣的行為對他起了一種決定性的效果。這次的惡劣行為突然穿過他的混亂思想並加以澄清,把黑暗的障礙置在一邊,光明置在另一邊,並且按照他當時的思想水平,影響他的心靈,正如某些化學反應體對一種混濁的混合物發生作用時的情況一樣,它能使一種原素沉澱,另一種澄清。


  

最初,在自我檢查和思考之先,他登時心情慌亂,正如一個逃命的人,狠命追趕,要找出那個孩子把錢還給他;後來等到他明白已經太遲,不可能追上時,他才大失所望,停了下來。當他喊着「我是一個無賴」時,他才看出自己是怎樣一個人,在那時,他已離開他自己,彷彿覺得他自己只是一個鬼,並且看見那個有肉有骨、形相醜惡的苦役犯冉阿讓就立在他面前,手裡拿着棍,腰裡圍着布衫,背上的布袋裏裝滿了偷來的東西,面目果決而憂鬱,腦子裡充滿卑劣的陰謀。

我們已指出過,過分的痛苦使他成了一個多幻想的人,那正好象是一種幻境,他確實看見了冉阿讓的那副凶惡面孔出現在他前面。他几乎要問他自己那個人是誰,並且對他起了強烈的反感。

人在幻想中,有時會顯得沉靜到可怕,繼而又強烈地激動起來,惑于幻想的人,往往無視于實際,冉阿讓當時的情況,正是那樣。他看不見自己周圍的東西,卻彷彿看見心裡的人物出現在自己的前面。

我們可以這樣說,他正望着他自己,面面相覷,並且同時通過那種幻景,在一種神妙莫測的深遠處看見一點光,起初他還以為是什麼火炬,等到他再仔細去看那一點顯現在他良心上的光時,他才看出那火炬似的光具有人形,並且就是那位主教。

他的良心再三再四地研究那樣立在他面前的兩個人,主教和冉阿讓。要馴服第二個就非第一個不行。由於那種痴望所特具的奇異效力,他的幻想延續越久,主教的形象也越高大,越在他眼前顯得光輝燦爛,冉阿讓卻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模糊。到某一時刻他已只是個影子。忽然一下,他完全消失了。

只剩下那個主教。

他讓爛燦光輝充實了那個可憐人的全部心靈。

冉阿讓哭了許久,淌着熱淚,痛不成聲,哭得比婦女更柔弱,比孩子更慌亂。

正在他哭時,光明逐漸在他腦子裡出現了,一種奇特的光,一種極其可愛同時又極其可怕的光。他已往的生活,最初的過失,長期的贖罪,外貌的粗俗,內心的頑強,準備在出獄後痛痛快快報復一番的種種打算,例如在主教家裡干的事,他最後干的事,搶了那孩子的四十個蘇的那一次罪行,並且這次罪行是犯在獲得主教的宥免以後,那就更加無恥,更加醜惡;凡此種種都回到了他腦子裡,清清楚楚地顯現出來,那種光的明亮是他生平從未見過的。他回顧他的生活,醜惡已極,他的心靈,卑鄙不堪。但是在那種生活和心靈上面有一片和平的光。

他好象是在天堂的光裡看見了魔鬼。

他那樣哭了多少時間呢?哭過以後,他做了些什麼呢?他到什麼地方去了呢?從來沒有人知道。但有一件事似乎是可靠的,就是在那天晚上,有輛去格勒諾布爾的車子,在早晨三點左右到了迪涅,在經過主教院街時,車伕曾看見一個人雙膝跪在卞福汝主教大門外的路旁,彷彿是在黑暗裡祈鑄。

第三卷在一八一七年內


  

一一八一七年

一八一七是路易十八用那種目空一切的君王氣魄稱為他登極第二十二年①的那一年。也是布呂吉爾·德·沙松先生揚名的那一年。所有假髮店老闆一心希望撲粉和禦鳥再出現,都刷上了天藍色灰漿並畫上了百合花。②這是藍舒伯爵穿上法蘭西世卿服裝,佩着紅綬帶,挺着長鼻子,有着轟動一時的人物所具有的那種奇特側影的威儀,以理事員身分每禮拜日坐在聖日耳曼·代·勃雷教堂的公凳上的承平時期。藍舒伯爵的功績是這樣的:他在任波爾多③市長期內,一八一四年三月十二日那天,把城池獻給了昂古萊姆公爵,憑這項轟轟烈烈的功勛,他就得了世卿的祿位。

①法國大革命在一七九三年推翻了君主專制,國王路易十六經國民公會判處死刑,王黨奉路易十七(路易十六的兒子)為國王繼承人,路易十七在一七九五年死在獄中,路易十六之弟路易十八被認為繼承人,他是在一八一五年拿破崙遜位才回國登王位的,但是他不承認王室的統治是中斷了的,認為他的王權應從一七九五年算起,所以一八一七年是他的統治的第二十二年。

②百合花是法國波旁王朝的標誌。貴族都戴假髮,並以粉撲發為美。「禦鳥」是一種髻的名稱。

③波爾多(Bordeaux),法國西南部濱大西洋的商業城市。拿破崙和英國爭霸,封鎖了大陸,商業資產階級深感痛苦,一八一四年三月國哲學家,新實在論的主要代表。曾在哈佛、加利福尼亞、哥,英國軍隊從西班牙侵入法國南部時,他們把城池獻給了敵人。昂古萊姆公爵是路易十八的侄兒,隨着英國軍隊進入波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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