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發現許多足跡,說明有一夥吉卜賽人在星期一夜晚來到距發生兇殺案地點一英里之內的地方。星期二他們就離開了。現在,我們假定,在辛普森和吉卜賽人之間有某些協議,在辛普森被人追趕上時,他不是可以把馬交給吉卜賽人嗎?現在那匹名駒不是可以仍在那些吉卜賽人手中嗎?」
「這當然可能。」
「正在荒原上搜尋這些吉卜賽人。我也把塔維斯托克鎮周圍十英里以內每一家馬廄和小房屋都檢查過了。」
「聽說,就在附近不是還有一家馴馬廄嗎?」
「對,這一點我們當然不能忽視。因為他們的馬德斯巴勒是打賭中的第二名駒,名駒銀色白額馬的失蹤對他們非常有利。傳說馴馬師賽拉斯·布朗在這個比賽項目中下了很大賭注,再說,他對可憐的斯特雷克並不友好。不過,我們已經檢查了這些馬廄,沒有發現他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辛普森這個人和梅普里通馬廄的利益沒有什麼關係嗎?」
「完全沒有關係。」
福爾摩斯向後靠在車座靠背上,談話中斷了。幾分鐘以後,我們的馬車已停在路旁一座整齊的紅磚長檐小別墅前,相距不遠,穿過馴馬場,是一幢長長的灰瓦房。四外是平緩起伏的荒原,鋪滿古銅色枯萎的鳳尾草,一直延伸到天邊,只有塔維斯托克鎮的一些尖塔偶爾把荒原遮斷。再向西去,還有一群房屋遮斷荒原,那就是梅普里通的一些馬廄。除了福爾摩斯以外,我們都跳下車來。福爾摩斯仍仰靠在車座靠背上,雙目遠望着天空,出神地凝思着。我過去碰了碰他的胳臂,他才猛然跳下車來。
「對不起,」福爾摩斯把身體轉向羅斯上校,羅斯上校正驚奇地望着他,福爾摩斯說道,「我正在幻想。」他的雙眼發出異樣的光彩,儘力抑制着興奮的心情,我根據以往的經驗,知道他已經有了線索,但想不出他是從什麼地方找到那線索的。
「也許你願意立刻就到犯罪現場去吧?福爾摩斯先生,」格雷戈裡說道。
「我想我還是先在這裡稍停一停,查清一兩個細節問題。我看,斯特雷克的屍體已經抬回到這裡了吧?」
「是的,就在樓上。明天才能驗屍。」
「他在你這裡服務多年了吧?羅斯上校。」
「對,我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出色的僕人。」
“警長,我想你已經檢查過死者衣袋裏的東西並列了清單吧?
「我把東西都放在起居室裡,你如果願意看,就去看吧。」
「那太好啦。」
我們都走進前廳,圍着中間的一張桌子坐下來,警長打開了一個方形錫盒,把一些東西放在我們面前。這裡有一盒火柴,一根兩英吋長的蠟燭,一支用歐石南根製成的ADP牌煙斗,一個海豹皮煙袋,裡面裝着半盎司切得長長的板煙絲,一塊帶金錶鏈的銀懷錶,五個一英鎊金幣,一個鋁製鉛筆盒,幾張紙,一把象牙柄小刀,刀刃非常精緻、堅硬,上面刻着倫敦韋斯公司字樣。
「這把刀子很奇特,」福爾摩斯說著,把刀拿起打量了一會,”我想,刀上有血跡,這就是死者拿着的那把刀子吧?華生,這樣的刀子你一定很熟悉吧。”
「這就是我們醫生所說的眼翳刀,」我說道。
「我也這樣想。刀刃非常精緻,是作非常精密的手術用的。一個人帶著這樣的小刀在暴雨中外出,又沒有把它放到衣袋裏,這倒是很奇怪的事。」
「我們在他的屍體旁邊找到這把小刀的軟木圓鞘,」警長說道,「他的妻子告訴我們這把刀原本放在梳妝台上,他在走出家門時把它帶上了,這本來不是一件得手的武器,可是或許在這種時刻這是他能拿到的最好武器了。」
「非常可能。這些紙是怎麼回事呢?」
「三張是賣草商的收據。一張是羅斯上校給他的指示信。另一張是婦女服飾商的三十七鎊十五先令發票,開僕人是邦德街萊蘇麗爾太太。發票是開給威廉·德比希爾先生的。斯特雷克太太告訴過我們,德比希爾先生是她丈夫的朋友,往來信件有時就寄到她這裡。」
「德比希爾太太倒很闊綽呢,」福爾摩斯看了看發票說道,”二十二畿尼一件衣服可不算便宜羅。不過,這裡沒有什麼可查看的了,我們現在可以到犯罪現場去了。”
我們走出起居室,一個女人正在過道等着,她走上前來,用手拉了拉警長的衣袖。這個女人面容憔悴,瘦削,顯出近日來頗受驚嚇。
「你抓到他們了嗎?你找到他們了嗎?」她氣喘吁吁地說道。
「沒有,斯特雷克太太。不過福爾摩斯先生已經從倫敦到這裡來幫助我們,我們一定盡全力去破案。」
「不久以前我肯定在普利茅斯一座公園裡見過你,斯特雷克太太,」福爾摩斯說道。
「不,先生,你弄錯了。」
「哎呀!我可以發誓。你那時穿著一件淡灰色鑲舵鳥毛的外套。」
「我從來沒有一件這樣的衣服,先生,」這個女人答道。
「啊,這就完全清楚了,」福爾摩斯說道,道了一下歉,就隨着警長走出來了。走不多遠,便穿過荒原來到發現死屍的地點,坑邊就是曾經掛着大衣的金雀花叢。
「我聽說,那晚並沒有風,」福爾摩斯說道。
「沒有,但是雨下得很大。」
「既然是這樣,那麼大衣決不是被風吹到金雀花叢上,而是有人放到這裡的。」
「對,是有人掛到金雀花叢上的。」
「這倒很值得注意。我發覺這裡有許多足跡。不用說,從星期一夜晚起,有好多人到過這裡。」
「在屍體旁邊曾經放了一張草蓆,我們大家都站在蓆子上。」
「太好了。」
「這袋子裡有斯特雷克穿的一隻長統靴,菲茨羅伊·辛普森的一隻皮鞋和銀色白額馬的一塊蹄鐵。」
「我親愛的警長,你真高明!」福爾摩斯接過布袋,走到低窪處,把草蓆拉到中間,然後伸長脖子伏身席上,雙手托着下巴,仔細查看面前被踐踏的泥土。”哈!這是什麼?”福爾摩斯突然喊道。這是一根燒了一半的蠟火柴,這根蠟火柴上面裹着泥,猛然一看,好象是一根小小的木棍。
「不能想象,我怎麼會把它忽略了。」警長神情懊惱地說道。
「它埋在泥土裡,是不容易發現的,我所以能看到它,是因為我正在有意找它。」
「怎麼!你本來就料到可能找到這個嗎?」
「我想這不是不可能的。」
福爾摩斯從袋子裡拿出長統靴和地上的腳印一一比較,然後爬到坑邊,慢慢匍匐前進到羊齒草和金雀花叢間。
「恐怕這裡不會有更多的痕跡了,」警長說道,「我在周圍一百碼之內都仔細檢查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