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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來打算至多離開一年後就回來,可是由於種種意外情況的阻撓,使他無法脫身,將近五年之久。雖然五年過去了,但是在五年後的今天,往日切膚之痛,記憶猶新,復仇決心恰似當年那個令人沒齒難忘的晚上,當他站在約翰·費瑞厄墳墓旁邊時一樣的迫切。他喬裝改扮,更名改姓,回到鹽湖城來。他只求正義得伸,至于自己的生命則早已置之度外了。他到達鹽湖城後,才發覺不妙的消息正在等待着他。幾個月以前,摩門教徒中發生過一次分裂,教中年輕的一派起來反抗長老的統治,結果有相當多的不滿分子脫離了教會。他們離開了猶他,變成了異教徒。錐伯和斯坦節遜也在其中,可是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們的下落。據說,錐伯早就把他的大部財產設法變賣了,因此在他離開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腰纏萬貫的富翁,而他的同伴斯坦節遜,相形之下,卻是相當票窮。但是,他們現在究竟在何處,絲毫沒有線索可尋。
在這種困難情況下,不管復仇心如何迫切,一般人恐怕難免就要灰心喪志,放棄復仇的打算了。但是,傑弗遜·侯波卻一刻也沒有動搖過。他帶著他所有的一筆為數很少的金錢出發,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在美國各地尋找他的仇人。沒有錢的時候,就隨便找點工作餬口。一年跟着一年地過去了,他的一頭黑髮變斑白了,但是,他仍舊繼續流浪下去,就象是人類中的一隻不肯罷休的敏鋭的獵犬一樣。他把他的全部心力都貫注在這個復仇事業上,為了這個事業,他已經獻出了他的一生。果然蒼天不負苦心人。不過,這只是從窗口中起見了仇人的面貌而已;但是,這一起卻告訴了他:他所追蹤的兩個仇人就在俄亥俄州的克利夫蘭城中。他回到他那破爛不堪的寄宿地方,把他的復仇計劃全部準備停當。但是,說也湊巧,錐伯那天從窗口中也認出了大街上這個流浪漢,而且也看出了他眼中的殺機。因此,他在斯坦節遜的陪同下(他已成為錐伯的私人秘書了),急忙找到了一位負責治安的法官,向他報告說:由於一個舊日情敵的嫉恨,他們的生命現在處在危險之中。當晚,傑弗遜·侯波便被逮捕了。因為他找不到保人,所以被監禁了幾個星期。等他被釋放出來的時候,他發覺的住處早就空空如也了,錐伯和他的秘書已經動身前往歐洲去了。
這一次,侯波的復仇計劃又落了空。但是,心頭積恨再一次激勵着他,要他繼續追蹤下去。然而由於缺乏路費,他不得不工作一個時期,節省下每一塊錢,為未來行動作準備。最後,等到他積蓄了足夠維持生活的費用以後,就動身前往歐洲去了。他在歐洲各地,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追趕着他的仇人;錢花完了以後,任何低三下四的工作他都干,可是,一直沒有追上這兩個亡命徒。當他趕到聖彼得堡時,他們已經離開前往巴黎去了。當他趕到巴黎的時候,他又聽說,他們剛剛動身去哥本哈根。當他趕到丹麥首都哥本哈根的時候,他又晚了幾天,他們幾天以前就往倫敦旅行去了。他終於在倫敦把他們趕到了絶境。至于以後在倫敦所發生的事情,我們最好還是引用華生醫生日記中詳細記載的這個老獵人自己所敘說的故事。這個故事,我們在前面已經讀過了。
十三 再錄華生回憶錄
我們的罪犯瘋狂的抵抗顯然並不是對於我們每個人有什麼惡意,因為當他發覺他已無能為力的時候,便溫順地微笑起來,並且表示,希望在他掙扎的時候,沒有傷害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他對福爾摩斯說:「我想,你是要把我送到警察局去的。我的馬車就在門外。如果你們把我的腿鬆開,我可以自己走下去上車。我可不是象從前那樣那麼容易被抬起來的。」
葛萊森和雷斯垂德交換了一下眼色,似乎認為這種要求太大膽了些。但是,福爾摩斯卻立刻接受了這個罪犯的要求,把我們在他腳腕上捆紮着的毛巾解開了。他站了起來,把兩條腿舒展了一下,象是要證明一下,它們確實又獲得了自由似的。我現在還記得,當時我瞧著他的時候,一面心中暗想,我很少見到過比他更為魁偉強壯的人了。飽經風霜的黑臉上表現出的那種堅決而有活力的神情,就象他的體力一樣地令人驚異和不可忽視。
他注視着我的同伴,帶著衷心欽佩的神氣說:「如果警察局長職位有空缺的話,我認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了。你對於我這個案子的偵查方法,確實是十分謹慎周密的。」
福爾摩斯對那兩個偵探說道:”你們最好和我一塊兒去吧。”
雷斯垂德說:「我來給你們趕車。」
「好的,那麼葛萊森可以和我們坐上車去。還有你,醫生。你對於這個案子已經發生了興趣,最好也和我們一塊走一遭吧。」
我欣然同意了,於是我們就一同下了樓。我們的罪犯沒有一點逃跑的企圖,他安安靜靜地走進那個原來是他的馬車裡去,我們也跟着上了車。雷斯垂德爬上了車伕的座位,揚鞭催馬前進,不久,便把我們拉到了目的地。我們被引進了一間小屋,那裡有一個警官把我們罪犯的姓名以及他被控殺死的兩個人的姓名都記錄了下來。這個警官是個面色白皙、神情冷淡的人,他機械而獃板地履行了他的職務。他說:「犯人將在本週內提交法庭審訊。傑弗遜·侯波先生,你在審訊之前,還有什麼話要說嗎?但是我必須事先告訴你,你所說的話都要記錄下來,並且可能用來作為定罪的根據的。」
我們的罪犯慢慢地說道:「諸位先生,我有許多話要說,我願意把它原原本本地都告訴你們。」
這個警官問道:「你等到審訊時再說不更好嗎?」
他回答說:「我也許永遠不會受到審訊了呢,你們不要大驚小怪,我並不是想要自殺。你是一位醫生麼?」他說這句話時,一面把他的凶悍而黧黑的眼睛轉過來瞧著我。
我說:「是的,我是醫生。」
「那麼,請你用手按一個這裡。」他說時微笑了一下,一面用他被銬着的手,指了一下胸口。
我用手按按他的胸部,立刻覺察到裏邊有一種不同尋常的跳動。他的胸腔微微震動,就象在一座不堅固的建築中,開動了一架強力的機平時的情形一樣。在這靜靜的屋中,我能夠聽到他的胸膛裡面有一陣輕微的噪雜聲音。
我叫道:「怎麼,你得了動脈血瘤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