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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逃亡的次日,大約中午的時候,不多的口糧眼看就要吃完了。但是,這件事並沒有使這位獵人感到有什麼不安,因為大山之中,有的是飛禽走獸可以獵取充饑。從前他就常常是靠着他的那支來複槍維持生活的。他選擇了一個隱蔽的平靜所在,拾取了一些枯枝幹柴生氣火來,讓他的夥伴們暖和一下。因為,他們現在已是在海拔五千英呎的高山之上,空氣是徹骨的寒冷。他把騾馬拴好,並和露茜告別後,就背上他的來複槍,出去碰碰運起,打點東西。他回過頭來,只見老人和少女正圍着火堆取暖,三隻騾馬一動也不動地站立在後邊。再走幾步,便為大石阻擋,看不見他們了。
他翻山越嶺,走了兩英里多路,可是一無所獲。然而,從樹幹上的痕跡以及其他的一些跡象看來,他斷定附近有無數野熊出沒。可是他搜索了兩三個小時,也毫無結果。最後,他正打算空手回去的時候,忽然抬頭一看,不覺心花怒放。原來在離地三、四百英呎高處的一塊突出的懸岩邊上,站着一隻野獸,樣子看來很象羊,但是卻武裝着一對巨大的長角。這個被人叫做”大犄角”的傢伙,可能是正在為侯波所看不到的同群執行着警戒任務。巧得很,這只野獸是背對著侯波的,因此,它並沒有發覺他。他趴在地上,把槍架在一塊岩石上,他又慢又穩地瞄好准以後才開了槍。這個野獸跳了起來,在岩石邊掙紮了幾下,就滾落到谷底去了。
這只野獸十分沉重,一個人背不動,侯波將死獸的一隻腿和一些腰肉割了下來。這時,已經是暮色四合,一起蒼茫了。於是他背起這些戰利品,趕忙沿著來路往回走去,但是,他剛要舉步就想起自己已陷入了困境。因為當他專心一意尋找野獸的時候,他走的太遠了,已經遠遠地走出了他所熟悉的山谷,現在再要認出他所走過的道路,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他覺得他所在的這個山谷,一時變成千溝萬壑,處處十分相似,簡直無法辨認。他沿著一條山溝走了一英里多路,來到一個澗水淙淙的所在。他肯定來時決沒有見過這個山澗。他斷定自己已經走錯了路,於是又另走一條,結果仍然不是正路。夜色很快就降臨了,當他終於找到一條他所熟識的小道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雖然他找到了這條熟路,可是現在要沿著這條小路不再走錯,也非易事。因為月亮還未升起,小路兩邊絶壁高聳,使得道路格外黑暗難行。這時,侯波背着沉重的東西,直壓得喘不過起來,況且忙碌了半天,現在已經感到非常疲乏。但是,他仍舊蹣跚地前進着,當他想到前進一步,就靠近了露茜一步,而且還帶來這麼多食物,足夠他們今後旅途的食用,因此他的精神便又振奮起來。
現在,他已經來到剛纔把他們留下的那個山谷入口。雖然是在黑暗之中,他也能辨認出遮斷入口處的那些巨石的輪廓。他想,他們一定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呢,因為他已經離開差不多有五個鐘頭了。一時高興之下,他把兩隻手放在嘴邊,藉著峽谷的回音,大聲招喚着,表示他回來了,他停了一下,傾聽著回音。可是,除了他自己的呼聲碰在這篇沉寂、荒涼的峽谷石壁上,折回來形成無數的回音以外,什麼也沒有。他又叫了一聲,比先前的一聲更加響亮。可是,還是沒有聽見和他離開不久的朋友們的回音。他隱隱約約地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於是便急忙奔了過去,慌忙中,他把寶貝似的獸肉也扔掉了。
他轉過彎去,一眼便把剛纔生火地方的情況看清楚了。那裡仍然有着一堆炭火在閃爍發光;但是很明顯,在他離開以後,再也沒有人照料過。周圍同樣是一起死寂。原有的恐懼現在變成了現實。他急忙奔向前去。火堆旁沒有一點活着的東西;馬起、老人和少女都不見了。這分明是在他離開以後發生了什麼突如起來的可怕災難,他們無一倖免,而且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這個意外打擊,使得侯波驚慌失措、目瞪口獃。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於是趕緊抓住了他的來複槍支持着自己,以免跌倒下去。但是,他到底是一個意志堅強的人,很快地便從這種迷惘中清醒過來。他從火堆裡撿起一段半焦的木材,把它吹燃。他藉著這個光亮,把這個休息的地方察看了一番。地面上到處都是馬蹄踐踏的印子,這就說明:一大隊騎馬的人,已經追上了逃亡者。從他們去路的方向看來,證明他們後來又轉回鹽湖城去了。他們是否把他的兩個夥伴全都帶走了呢?侯波几乎確信他們一定是那樣做了,可是,當他的眼光落在一件東西上的時候,不禁使他毛髮都豎了起來。離他們原來休息處沒有幾步遠的地方,有一堆不高的紅土,這肯定是原來所沒有的。一點也不錯,這是一個新掘成的墳墓。當這個年輕獵人走近的時候,他發覺土堆上面還插着一支木棒,木棒裂縫處夾着一張紙,紙上草草寫了幾個字,但卻寫得分明:
約翰·費瑞厄
生前住在鹽湖城死於一八六○年八月四日
他剛纔離開不久的那位健壯老人就此死去了,而這幾個字竟成了他的墓誌銘。傑弗遜·侯波又到處尋找,看看是否還有第二個墳墓,可是沒有發現一點痕跡。露茜已經被這班可怕的追趕者帶了回去,遭到了她原先注定的命運,成為長老兒子的小起了。當這個年輕小伙子認識到她的命運確已如此,而他自己又無法輓回的時候,他真想跟隨着這位老農,一同長眠在他最後安息的地方。
但是,他的積極精神終於排除了這種由於絶望而產生的過分傷感。如果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他至少還可以把他的一生,用在報仇雪恨上。傑弗遜·侯波有着百折不撓的耐心和毅力,因此他也就具有一種百折不撓的復仇決心。他的這種復仇心,可能是在他和印第安人相處的日子裡,從他們那裡學來的。他站在淒涼的火堆旁,覺得只有徹底、乾淨、痛快的報仇,並且要用他自己的手,親自殺死他的仇人,才能減輕他的悲痛。他下定了決心,要把他的堅強意志和無窮的精力全部用在報仇雪恨上。他面色慘白、猙獰可怕,一步一步沿著來路走去,找到他失落獸肉的地方。他把快要熄滅的火堆挑燃起來,烤着獸肉,一直到熟肉足夠他維持數日食用為止。他把烤熟的獸肉捆作一包。這時,他雖然起憊已極,但是,仍然踏着這幫復仇天使的足跡,穿過大山,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