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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宣大漸,以常山、長廣二王位地親逼,深以後事為念。愔與尚書左仆射平秦王歸彥、侍中燕子獻、黃門侍郎鄭子默受遺詔輔政,並以二王威望先重,咸有猜忌之心。初在晉陽,以大行在殯,天子諒誾,議令常山王在東館,欲奏之事皆先諮決,二旬而止。仍欲以常山王隨梓宮之鄴,留長廣鎮晉陽。執政復生疑貳,兩王又俱從至于鄴。子獻立計。欲處太皇太后于北宮,政歸皇太后。又自天保八年已來,爵賞多濫,至是,愔先自表解其開封王,諸叨竊榮恩者皆從黜免。由是嬖寵失職之徒盡歸心二叔。高歸彥初雖同德,後尋反動,以疏忌之跡,盡告兩王。可硃渾天和又每云:「若不誅二王,少主無自安之理。」宋欽道面奏帝,稱二叔威權既重,宜速去之。帝不許曰:「可與令公共詳其事。」愔等議出二王為刺史,以帝仁慈,恐不可所奏,乃通啟皇太后,具述安危。有宮人李昌儀者,北豫州刺史高仲密之妻,坐仲密事入宮。太后與昌儀宗情,甚相昵愛。太后以啟示之,昌儀密白太皇太后。愔等又議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長廣王為大司馬、并州刺史,常山王為太師、錄尚書事。及二王拜職,于尚書省大會百寮,愔等並將同赴。子默止之云:「事不可量,不可輕脫。」愔云:「吾等至誠體國,豈有常山拜職,有不赴之理?何為忽有此慮?」長廣旦伏家僮數十人于錄尚書後室,仍與席上勛貴數人相知,並與諸勛冑約:行酒至愔等,我各勸雙杯,彼必致辭,我一曰「捉酒」,二曰「捉酒」,三曰「何不捉,」爾輩即捉。及宴如之。愔大言曰:「諸王反逆,欲殺忠良邪!尊天子,削諸侯,赤心奉國,未應及此。」常山王欲緩之,長廣王曰:「不可。」於是愔及天和、欽道皆被拳杖亂毆擊,頭面血流,各十人持之。使薛孤延、康買執子默于尚藥局。子默曰:「不用智者言,以至于此,豈非命也!」
二叔率高歸彥、賀拔仁、斛律金擁愔等唐突入雲龍門。見都督叱利騷,招之不進,使騎殺之。開府成休寧拒門,歸彥喻之,乃得入。送愔等於禦前。長廣王及歸彥在硃華門外。太皇太后臨昭陽殿,太后及帝側立。常山王以磚叩頭,進而言曰:「臣與陛下骨肉相連。楊遵彥等欲擅朝權,威福自己,自王公以還,皆重足屏氣,共相脣齒,以成亂階。若不早圖,必為宗社之害。臣與湛等為國事重,賀拔仁、斛律金等惜獻皇帝業,共執遵彥等,領入宮,未敢刑戮。專輒之失,罪合萬死。」帝時默然。領軍劉桃枝之徒陛衛,叩刀仰視,帝不睨之。太皇太后令卻仗不肯,又厲聲曰:「奴輩即今頭落!」乃卻。因問楊郎何在,賀拔仁曰:「一目已出。」太皇太后愴然曰:「楊郎何所能,留使不好邪?」乃讓帝曰:「此等懷逆,欲殺我二兒,次及我耳。何縱之?」帝猶不能言。太皇太后怒且悲,王公皆泣。太皇太后曰:「豈可使我母子受漢老嫗斟酌。」太后拜謝。常山王叩頭不止。太皇太后謂帝:「何不安慰爾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與叔惜,豈敢惜此漢輩!但願乞兒性命,兒自下殿去,此等任叔父處分。」遂皆斬之。長廣王以子默昔讒己,作詔書,故先拔其舌,截其手。
太皇太后臨愔喪,哭曰:「楊郎忠而獲罪。」以禦金為之一眼,親內之,曰:「以表我意。」常山亦悔殺之。先是童謡曰:「白羊頭毣禿,羖歷頭生角。」又曰:「羊羊吃野草,不吃野草遠我道,不遠打爾腦。」又曰:「阿姑,禍也;道人姑夫,死也。」羊為愔也,「角」文為用刀,「道人」謂廢帝小名,太原公主嘗作尼,故曰「阿姑」,愔、子獻、天和皆尚帝姑,故曰「道人姑夫」雲。
於是乃以天子之命,下詔罪之;罪止一身,家口不問。尋復簿錄五家,王晞固諫,乃各沒一房,孩幼盡死,兄弟皆除名。
遵彥死,仍以中書令趙彥深代總機務。鴻臚少卿陽休之私謂人曰:「將涉千里,殺騏驥而榮蹇驢,可悲之甚!」愔所著詩賦表奏書論甚多,誅後散失,門生鳩集所得者萬餘言。
燕子獻字季則,廣漢下洛人。少時相者謂曰:「使役在胡、代,富貴在齊、趙。」後遇周文于關中創業,用為典簽,將命使于蠕蠕。子獻欲驗相者之言,來歸。神武見之大悅。神武舊養韓長鸞姑為女,是為陽翟公主,遂以嫁之,甚被待遇。文宣時,官至侍中。濟南即位,委任彌重,除尚書右仆射。子獻素多力,頭少發,當狼狽之際,排眾走出省門,斛律光逐而禽之。子獻嘆曰:「丈夫為計遲,遂至此!」天統五年,追贈司空。天和事見兄元傳。
鄭頤字子默,彭城人。高祖據,魏彭城太守,自滎陽徙焉。頤聰敏,頗涉文義,而邪險不良。初為太原公東閣祭酒。天保世,稍遷中書侍郎。與宋欽道特相友愛,欽道每師事之。楊愔始輕宋、鄭,不為之禮。俄而自結人主,稍不可制。欽道舊與濟南款狎,共相引致,無所不言。乾明初,拜散騎常侍,兼中書侍郎。二人權將楊愔相埒。愔見害之時,邢子才流涕曰:「楊令君雖其人,死日恨不得一佳伴。」頤後與愔同詔追贈殿中尚書、廣州刺史。頤弟抗,字子信,頗有文學。武平末,兼左右郎中,待詔文林館。
楊敷,字文衍,播族孫也。高祖暉,洛州刺史,贈恆農公,謚曰簡。曾祖恩,河間太守。祖鈞,博學強識,頗有干用。位七兵尚書、北道行台、恆州刺史、懷朔鎮將,贈侍中、司空公,進封臨貞縣伯,謚曰恭。父暄,字宣和。性通朗,強識有學。位諫議大夫,以別將從廣陽王深征葛榮,遇害。贈殿中尚書、華州刺史。
敷少有志操,重然諾,人景慕之。魏建義初,襲祖鈞爵臨貞縣伯。稍遷廷尉少卿,斷獄以平允稱。周孝閔踐阼,進爵為侯。天和中,為汾州刺史,進爵為公。齊將段孝先率眾來寇,城陷見禽。齊人方任用之,敷不為屈,遂以憂憤卒於鄴。子素。
素子處道,少落拓有大志,不拘小節。世人多未之知,唯從祖寬深異之,每謂子孫曰:「處道逸群絶倫,非常之器,非汝曹所逮。」後與安定牛弘同志好學,研精不倦,多所通涉。善屬文,工草隷書,頗留意風角。美鬚髯,有英傑之表。
周大塚宰宇文護引為中外記室,轉禮曹,加大都督。周武帝親總萬機,素以其父守節陷齊,未蒙朝命,上表申理,至于再三。帝大怒,命左右斬之。素又言曰:「臣事無道天子,死其分也。」帝悟其言,贈敷使持節、大將軍、譙、廣、復三州刺史,謚曰忠壯。拜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漸見禮遇。常令為詔,下筆立成,詞義兼美。帝嘉之,謂曰:「善相自勉,勿憂不富貴。」素應聲曰:「臣但恐富貴來逼臣,臣無心圖富貴。」
及平齊之役,素請率麾下先驅,帝從之。賜以竹策曰:「朕方欲大相驅策,故用此物賜卿。」從齊王憲與齊人戰于河陰,以功封清河縣子,授司城大夫。復從憲拔晉州,屯兵鷄棲原。齊主以大軍至,憲懼,宵遁。為齊兵躡,眾多敗散。素與驍將十餘人儘力苦戰,憲僅而獲免。齊平,加上開府,改封成安縣公。尋從王軌破陳將吳明徹于呂梁,行東楚州事。封弟慎為義安侯。陳將樊毅築城泗口,素擊走之,夷毅所築城。宣帝即位,襲父爵臨貞縣公,以弟約為安成公。尋從韋孝寬徇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