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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 144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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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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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晚上,巴黎所有鐘樓正敲響燈火管制的鐘聲,這時候,巡邏隊的巡捕,要是被允准進入那可怕的奇蹟宮廷,準會發現,流浪漢小酒館比往常更加嘈雜。大家酒喝得更多,咒罵也更凶了。外面空地上,許多人三五成群在低聲交談,彷彿在密謀一個重大計劃,這裡那裡,都有個流浪漢蹲着,在街石上磨着凶惡的刀刃。

然而,就在小酒館裡面,飲酒賭博卻大大分散了流浪漢們對今晚所關注事情的注意。因此想要從飲酒的人話中去猜測將發生什麼事,那可就難了。只是他們比往常更快樂,個個雙腿之間夾着閃亮的武器,鐮刀、斧頭、雙刃大刀或是一把舊火槍的槍托。


  

大廳呈圓形,十分寬大,可是桌子緊挨着桌子,喝酒的人又那麼多,因此小酒館所容納的一切,男人啦,女人啦,長凳啦、啤酒罐啦,喝着的,睡着的,賭着的,身強力壯的,斷腿缺臂的,看上去全亂七八糟堆集在一起,如有什麼秩序與和諧可言,那就像一堆牡蠣殻一般。大廳裡的桌子上點着幾支蠟燭,其實小酒館裡真正照明的,起着歌劇院大廳分枝吊燈作用的,卻是爐火。這個地下室非常潮濕,哪怕是盛夏酷暑,爐火也從不熄滅;這是一座帶有雕刻爐台的巨大壁爐,上面橫七豎八擱着鐵製的柴架和炊事用具,爐裡燃着木頭和泥炭的一堆熊熊烈火,這樣的火好似夜間在村莊街道上,把鐵匠爐口那光怪陸離的魔影,映照在對面的牆壁上面,分外通紅。爐灰裡蹲坐著一條大狗,一本正經地在炭火前轉動着一根串滿肉片的烤肉鐵扦。

不管裡面多麼混亂,只看過第一眼,就可以在這群人中區分出三大堆人,緊緊圍着看官已經認識的三個人物。其中一個打扮得怪里怪氣,裝飾着許多東方充金的銅片,那是埃及和波希米亞公爵,馬西亞·恩加迪·斯皮卡利,這個無賴漢坐在桌子上,蹺着二郎腿,伸出一隻手指彈向空中,滔滔不絶地高聲講述他那黑白魔法的學問,周圍的人個個聽得目瞪口獃。另一堆嘈雜的人群圍着我們的老朋友、勇敢的狄納王。這個克洛德·特魯伊甫全身披掛,神情十分嚴肅,嗓音低沉,正在處理面前搶來的一大桶武器,大桶已經大大劈開,從裡面倒出大量的斧頭、長劍、鐵盔、鎖子甲、鐵甲、梭標、弩弓和旋轉箭,好似象徵豐收的牛角,源源不斷倒出蘋果和葡萄。人人從成堆武器中隨意自取,有的拿高頂盔,有的拿劍,有的拿十字形刀柄砍刀。孩子們也自行武裝,甚至有的斷腿人身披甲冑,穿護胸甲,從喝酒的人大腿中間穿過去,活像大金龜子。

最後是第三堆聽眾,人數最多,吵得最凶,也最快活,把桌凳全占滿了。當中有個人聲如笛子那麼尖,正在高談闊論,同時破口大罵;這個人全副武裝,從頭盔直至馬刺,穿戴着整套沉甸甸的甲冑,全身都隱沒在戎裝裡,只能看見一隻向上翹起、不知羞恥的辣椒鼻子,一頭棕色的捲髮,一張淡紅的嘴巴,一雙充滿膽大包天眼神的眼睛。他的腰帶插滿匕首和短刀,腰側佩着一把長劍,左手執着一張生鏽的大弩,面前擺着一隻大酒罐,還不算右手摟着一個袒胸露臂的胖墩墩的妓女。他周圍所有的人都咧着嘴在笑,在罵,在哭,在喝。

還有二十來個次要的團夥;還有頭頂着酒罐,來回奔跑,給人斟酒的許多姑娘和小伙子;還有蹲着賭博的人;有玩彈子的,有玩跳珠子的,有擲骰子的,有玩小母牛①的,有玩投圈子熱烈把戲的;還有這個角落有人吵架,那個角落有人親吻。把所有這一切都加上去,你大體上對這一整體有某種印象,而在這一整體上搖曳着一堆熊熊火焰的亮光,酒館的牆上也就歡跳着許許多多巨大無比和奇形怪狀的人影。

至于聲響,那就像置身在一口震天價響的大鐘裡面。

一隻盛油鍋,從燒烤滴下的油脂有如雨點滴,噼啪直響,這響聲正好填補了大廳兩頭東呼西應、無數交叉對話的空隙。

在這片喧囂聲中,在酒館的深處,在壁爐內側的凳上坐著一個哲學家,雙腳埋在爐灰裡,眼睛盯着沒有燃盡的柴火,聚精會神正在沉思。此人就是皮埃爾·格蘭古瓦。

「加油,快,趕緊,快武裝好!一個鐘頭後就要出發!」克洛潘·特魯伊甫向黑話幫的人吩咐道。

有個姑娘哼唱着:

晚安,我的父親我的母親!


  
最後走的人要把火掩埋好。

兩個玩牌的人爭執不休。「奴才!」其中吵得臉紅耳赤的一個朝另一個伸出拳頭大聲嚷道,「我要在你身上打出梅花印子來,那你就可以在國王陛下的牌局中代替梅花J了。」

①一種互搶額上帽徽的把戲。

「哎呀!」一個諾曼底人吼叫着,這從他那重鼻音可以聽得出來。「這裡擠得就像卡約維爾的聖像①一樣。」

「孩子們,」埃及公爵假聲假氣地對他的聽眾說道:「法國女巫去赴群魔會,不騎掃帚,不乘座騎,不塗油脂,只不過念幾句咒語。意大利女巫總有一隻公山羊在門口等着她們。她們都必須從煙囪裡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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