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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 136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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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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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齊莫多俯身朝廣場一看,發現她這樣深情而狂亂所祈求的對象原來是一個青年,一個全身閃亮着盔甲、飾物的英俊騎士,他正從廣場盡頭經過,勒馬轉了半圈,舉起羽冠向一個在陽台上微笑着的美貌女子致敬。不過,軍官並沒有聽到不幸的姑娘的呼喊,離得太遠了。

可是,可憐的聾子他卻聽見了。他深深嘆息了一聲,連胸膛都鼓了起來。他轉過身去。他把所有的眼淚都強嚥下去心胸都被填滿了;他兩隻痙攣的拳頭狠擊腦袋。縮回手時,每隻手掌裡都有一把紅棕色的頭髮。


  

埃及少女壓根兒沒有注意到他,他咬牙切齒地低聲說:

「該死!那才像個好樣的!只需外表漂亮就行了!」

這時她依然跪着,極為激動地大聲叫道:「啊!瞧他下馬了!他要到那房子裡去!弗比斯!他聽不見我的喊聲!弗比斯!那個女人有多壞,與我同時跟他說話!弗比斯!弗比斯!」

聾子望着她,他是看懂了這場啞劇的。可憐的敲鐘人眼裡充滿了眼淚,不過一滴也不讓它淌下來。突然他輕輕拉她的袖邊。她轉過身,他裝出心平氣和的樣子,對她說:「您要我幫您去找他嗎?」

她高興得叫了起來:「啊!行!去吧!跑吧!快!這個隊長!這個隊長!把他給我帶來!我會愛你的!」她抱著他的雙膝,他禁不住痛苦地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去把他帶到您這兒來。」隨後,他轉身大步走向樓梯,泣不成聲。

到了廣場,他只看到拴在貢德洛裡埃府宅大門上的駿馬,衛隊長剛進屋裡去。

他抬頭望瞭望教堂的屋頂。愛斯梅拉達一直待在原地,還是原來的姿勢。他痛苦地朝她搖了搖頭。隨後,他往貢德洛裡埃家大門口的一塊界碑上一靠,橫下心來等候衛隊長出來。這一天在貢德洛裡埃府上,正是婚禮前大宴賓客的日子。

卡齊莫多看到許多人進去,卻不見有人出來。他不時望着教堂頂上。埃及少女和他一樣,一動不動。一個馬夫出來,解開馬,拉到府邸的馬廄裡去了。

整整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卡齊莫多倚在石樁上,愛斯梅拉達待在屋頂上,弗比斯大概就在百合花的腳邊。

夜幕終於降臨;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一個黑暗的夜晚。

卡齊莫多凝望着愛斯梅拉達,可是看不見。不一會兒,暮靄中只剩下一絲白色;隨後,什麼也沒有了。一切都消失了,一片漆黑。

卡齊莫多看到貢德洛裡埃府宅正面的窗戶從高到低都亮了,又看到廣場上另外的窗子一個接一個也亮了;後來他看到這些窗戶一個個全滅了。他整個晚上都堅守在崗位上。軍官沒有出來。最後一些過往行人也回家了,別的房屋所有窗戶的燈光都熄滅了,卡齊莫多獨自一人,在漆黑中待着。當時聖母院前面廣場上是沒有燈照明的。

然而,貢德洛裡埃府的窗子仍然燈火通明,雖然已是午夜。卡齊莫多紋絲不動,聚精會神地注視着五光十色的玻璃窗,只見窗上人影綽綽,舞影翩翩。他若是耳朵不聾,隨着沉睡的巴黎喧閙聲漸漸停息下來,他就會愈來愈清楚聽到貢德洛裡埃府上陣陣喜慶的喧閙聲、笑聲和音樂聲。

約莫凌晨一點鐘,賓客開始告退了,被黑暗包圍着的卡齊莫多看著他們一個個從燈火輝煌的門廊裡經過,卻沒有一個是那個衛隊長。

他滿腹憂傷,不時仰望天空,好像那些煩悶的人一樣。大片沉重的烏雲,殘破而皸裂,懸吊在空中,好似從星空的天拱上垂下來皺紗的吊床,又好似掛在天穹下的蛛網。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發現陽台上的落地窗神秘地打開來,陽台的石頭欄杆正好在他頭上。從易碎的玻璃窗門走出來兩個人,隨即窗門又悄然無聲地關上了。那是一男一女,卡齊莫多仔細辨認,好不容易才認出那男人就是漂亮的衛隊長,那女人就是他早上看見從這個陽台上向軍官表示歡迎的千金小姐。廣場完全黑下來了,窗門再關上時,門後的猩紅色雙層布簾重新落下,屋裡的燈光一點兒也照不到陽台上。

那青年和那小姐,他倆的話,我們的聾子一句也聽不見。

不過,如同他所能想象的那樣,他們好像含情脈脈地在竊竊私語。看上去小姐只允許軍官用胳膊攬住她的腰,卻輕輕地拒絶他的親吻。

卡齊莫多從下面看到了這一情景,這情景本來就不是做給人看的,益發顯得優美動人。他凝視着這幸福,這美妙的情景,心裡不免酸溜溜的。說到底,在這個可憐的魔鬼身上,人的本性並沒有泯滅,他的背脊儘管歪歪斜斜,但其動情的程度卻不亞於另一個人。他想著上蒼太不公平,只賦予最壞的一份,女人、愛情、淫慾永遠呈現在他眼皮底下,他卻只能看別人享樂。可是在這一情景中最使他心碎的,使他憤恨交加的,就是想到,若是埃及姑娘看見了,該會怎樣的痛苦。的確,夜已很深了,愛斯梅拉達,就是還待在原地(他不懷疑),也太遠了,最多只有他自己能看清陽台上那對情侶。想到這,他心裡稍微寬慰些。

這時,那對情侶的交談似乎益發激動了。千金小姐好像懇求軍官別再向她提什麼要求。卡齊莫多能看清的,只是見她合著秀手,笑容中含着熱淚,抬頭望着星星,而衛隊長的眼睛火辣辣地俯望着她。

幸好,就在小姐只能有氣無力地掙扎的時候,陽台的門突然開了,一個老媽子出現了,小姐似乎很難為情,軍官一副惱怒的神情,接着,三個人回到屋裡去了。

過了一會,只見一匹馬在門廊下踏着碎步,那神采飛揚的軍官,裹着夜間穿的斗篷,急速從卡齊莫多面前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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