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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 94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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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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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卜賽女郎剛纔舞步翩翩,婀娜多姿,遮掩了地毯上的花葉圖案,此時就在她跳舞的地方,在同一張地毯上,副主教看到的只有穿著紅黃兩色上衣的那個男子。此人為了也掙幾個小錢,正在繞着圈子走圓場,只見他雙肘擱在屁股上,腦袋後仰,臉孔通紅,脖子伸長,牙間咬住一把椅子,椅上拴着向旁邊一個女子借來的一隻貓,貓嚇得喵喵直叫。

這個江湖藝人汗流如注,高高頂着由椅子和貓構成的金字塔,從副主教面前走過。副主教頃刻喊道:「聖母啊!皮埃爾·格蘭古瓦,你這是幹什麼?」


  

副主教聲色俱厲,把那個可憐虫嚇了一大跳,一下子連同其金字塔都失去了平衡,椅子和貓一古腦兒砸在觀眾的頭上,激起一陣經久不息的嘲罵聲。

要不是克洛德·弗羅洛示意叫他跟着走,他趁混亂之機,趕緊躲進教堂裡去,那麼皮埃爾·格蘭古瓦(確實是他)可就麻煩了。貓的女主人,周圍所有臉上被劃破擦傷的觀眾,很可能會一齊找他算帳的。

大教堂已經一片昏暗,空無一人。正殿四周的迴廊黑黝黝的,幾處小禮拜堂的燈光開始像星星一般閃爍起來了,因為拱頂越來越漆黑了。唯有大教堂正面的大圓花窗仍映着夕陽西下的余照,色彩斑斕,猶如一堆璀璨的寶石,在陰暗中熠熠發亮,並把耀眼的光輝反射到正殿的另一端。

①是西班牙一種伴以響板的三拍子民間舞蹈。

他倆走了幾步,堂·克洛德往一根柱子上一靠,目不轉睛地盯着格蘭古瓦。這目光,格蘭古瓦並不害怕,因為他覺得自己穿著這種小丑的服裝,無意中竟被一個嚴肅的博學的人撞見了,真是丟人現眼。教士的這一瞥並沒有絲毫嘲笑和諷刺的意思,而是一本正經,心平氣和,卻又洞察入微。副主教先打破沉默,說:

「過來,皮埃爾君許多事情得向我說說清楚。首先,將近兩個月了,您連個影子也沒有,現在可在街頭找到您了,瞧您一身裝束好不漂亮,真是!半黃半紅,與科德貝克①的蘋果無二,您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①狄奧日內斯(前413323),古希臘犬儒學派的哲學家。

②科德貝克在法國盧昂地區。

「大人,」格蘭古瓦可憐巴巴地應道。「這身穿著確實怪里怪氣,您看我這副模樣,比頭戴葫蘆瓢的貓還要狼狽哩。我自己也覺得這樣做糟透了,無異於自找苦吃,存心叫巡防捕役們把這個穿著奇裝怪服的畢達哥拉斯派哲學家,抓去好好敲打肩胛骨。可是您要我怎麼辦,我尊敬的大人?全怪我那件舊外褂,一入冬就不仁不義地把我拋棄了,藉口說它成了破布條兒,該到撿破爛的背簍裡去享享清福啦。怎麼辦?文明總還沒有發展到了那一步,像古代狄奧日內斯②所主張的那樣,可以赤身裸體到處行走,再說,寒風冷凜,試圖使人類邁出這新的一步,而取得成功,總不能在一月裡呀!湊巧見到了這件上衣,我拿了,這才把原來那件破舊黑外褂扔了。對像我這樣的一個神秘哲學家來說,破舊就不神秘了。這樣一來,我就像聖惹內斯特①那樣穿上小丑的衣裳。有什麼法子呢?這是一時的落難罷了。阿波羅確曾在阿德墨托斯②家放過豬呢。」

「您幹的好行當呀!」副主教說道。

「我的大人,坐而論道,寫寫詩歌,對著爐子吹火,或者從天上接受火焰,我同意這比帶著貓頂大盾要愜意得多。所以您剛纔訓斥我,我確實比待在烤肉鐵叉前的驢子還要笨。可是有什麼法子呢,大人?每天總得過活呀!最美的亞歷山大體③詩行,咀嚼起來總不如布里乳酪④來得可口哇。我曾給弗朗德勒的瑪格麗特公主寫了您所知道的那首精彩的贊婚詩,可是市府不給我報酬,藉口說那首詩寫得不好,就好像四個埃居就可以打發索福克列斯⑤的一部悲劇似的。這樣一來我都快餓死了,幸好我覺得自己的牙床倒挺堅實的,便向牙床說:『去玩玩力氣把式,耍耍平衡戲法,自己養活自己吧。』有一群叫化子現在都成了我的好友傳授給我二十來種耍力氣的把式,所以如今可以靠白天滿頭大汗耍把式掙來的麵包,晚上喂我的牙齒了。我承認,這樣使用我的智能,畢竟是可悲的,人生在世,並不是專為敲手鼓和咬椅子來度日子的。話說回來,尊敬的大人,光度日子是不夠的,還得掙口飯吃才行。」

①索福克列斯(約公元前496公元前406),古希臘的悲劇大師。

②布里為巴黎盆地東部地區,以盛產布里乳酪稱。

③亞歷山大詩體為每行十二音節的韻詩。

④阿德墨托斯為古希臘神話中人物,費爾斯國王。阿波羅因殺死獨目巨龍,被宙斯罰為凡人服一年勞役,便選中阿德墨托斯為主人替他放豬。

⑤聖惹內斯特是古羅馬時代的殉教者。


  
堂·克洛德靜靜聽著。猛然間,他那凹陷的眼睛露出機敏、鋭利的目光,可以說格蘭古瓦頓時覺得這目光直探到他靈魂深處去了。

「很好,皮埃爾君您怎麼現在和那個跳舞的埃及姑娘混在一起呢?」

「咋地!」格蘭古瓦說。「她是我的老婆,我是她的老公。」

教士陰森的眼睛一下子像火焰在燃燒。

「你①怎能幹出這種事來,可憐虫?」他怒沖沖抓住格蘭

古瓦的胳膊,大喊大叫。「你竟然被上帝唾棄到這個地步,才會對這個姑娘動手動腳?」

「憑我進天堂的份兒起誓,大人,」格蘭古瓦渾身直打哆嗦,答道。「我向您發誓,我從來沒有碰過這個姑娘,如果這正是您所擔心的話。」

「那你說什麼丈夫妻子呢?」教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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