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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 30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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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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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救世主:基督教對耶穌基督的稱謂,亦稱救主。據傳,耶穌能治病,有起死回生的能力。這裡是說救世主能把這些殘廢人一下子醫好,怎麼不來救救格蘭古瓦呢?!

②原文為西班牙語。


  

這是一個廣闊的空地,形狀參差不齊,地上鋪的石子高低不平,跟昔日巴黎的所有廣場一樣。這兒那兒,火光閃耀,周圍聚集着一堆堆怪誕的人。這一切飄飄忽忽,紛紛攘攘,只聽見一陣陣尖笑聲、孩子的啼哭聲、女人的說話聲。這人群的手掌和腦袋,襯托着亮光,黑黝黝的,顯現出萬千奇特動作的剪影。地面上,火光搖曳,掩映着許多模糊不清的巨大黑影,不時可以看見走過去一條與人無二的狗,或一個與狗無二的人。在這巢穴裡猶如在群魔殿,種族的界限,物種的界限,似乎都消失了。男人、女人、畜生、年齡、性別、健康、疾病,一切在這群人中間好似都是共同的;一切都是相互混合、摻雜、重疊的,成為一體;每人都具有整體的特性。

藉著閃爍的微弱火光,格蘭古瓦在心神未定中,辨認出這片廣大空地的四周儘是破舊醜陋的房屋,那些蟲蛀的、皺摺的、萎縮的、百孔千瘡的門面兒,個個都有一兩個透亮的窟窿,他彷彿覺得這些門面兒在黑暗中活像許多老太婆的大腦袋瓜,排成一個圓圈,怪異而乖戾,眨着眼睛在注視這群魔亂舞。

這彷彿是一個新的世界,知所未知,聞所未聞,奇形怪狀,麇集着爬行動物,荒誕不經。

格蘭古瓦越來越驚慌,那三個乞丐活像三把鉗子把他牢牢抓住,周圍又有一群其他的面孔起伏不定、狂吠不止,把他吵得都耳聾了。身遭不測的格蘭古瓦竭力振作起精神,回想今天是不是禮拜六①。但是他的努力是徒勞的,他的記憶和思路的線索中斷了;他懷疑一切,在所見和所感覺的之間飄來忽去,不停反問自己這樣一個不可解決的難題:「如果我存在,這一切是否存在?如果這一切存在,我是否存在?」

正在此時,從周圍那亂哄哄的人群中響起一聲清晰的叫喊:「把他帶去見王上!把他帶去見王上!」

「聖母呀!這裡的國王準是一隻公山羊!」格蘭古瓦喃喃自語。

「見王上去!見王上去!」所有的人異口同聲齊喊道。

大家都來拖他,爭先恐後看誰能揪住他。然而那三個乞丐不肯鬆手,硬是從其他人的手裡把他奪下,吼叫道:「他是歸我們的!」

①在中世紀,星期六夜裡是巫師、巫婆集會的時候。

這麼一爭奪,詩人身上那件本來已病歪歪的上衣也就嗚呼哀哉了。

穿越這可怕的廣場,他的頭暈目眩頓時消失了。走了幾步,他感到又回到現實中來了。他逐漸適應了這地方的氣氛。


  
起初,從他那詩人的頭腦裡,或者簡簡單單、直來直去地說,從他那空空的肚皮裡,升起一道煙霧,可以說是一股水氣;這水氣在他與物體之間擴散開來,因此在那惡夢的雜沓迷霧中,在那夢幻的重重黑暗中,他只隱隱約約瞥見周圍的物體,由於陰影重重的幻覺,只見一切的輪廓都在抖動,一切的形狀都在擠眉弄眼,一切的物體都壅積為巨大無比的群體,一切的東西都膨脹為影影綽綽的怪物,各個人都膨脹成幽靈鬼影。

在這種幻覺之後,目光漸漸不再那麼迷惘,也不再把一切放大了。真實世界在他周圍漸漸出現了,撞擊着他的眼睛,撞擊着他的腳,把他原先自認為身陷其中的整個可怕的詩情幻景一片又一片拆毀了。這才確實發現,他並不是涉行于冥河,而是行走于污泥;與他擦肩而過的並不是魔鬼,而是盜賊;攸關的並不是他的靈魂,而索性是他的生命(既然他缺少那種在強盜與好人之間進行有效撮合的難能可貴的調停者:金錢)。末了,他就近更冷靜地觀察一下這裡狂歡縱飲的情景,不禁從群魔會一頭栽入了小酒館。

所謂奇蹟宮廷,無非是一個小酒館,不過是強盜們的酒館,一切都被血和葡萄酒染成了紅色。

終於到達終點,那班衣衫襤褸押送他的人把他放了下來。

這時,映入他眼帘的景象是不會把他再帶回到詩境裡去了,哪怕是地獄裡的詩境也不行!眼前是小酒店,這是比任何時候更加明明白白的嚴峻事實。我們若是生活在十五世紀,那就可以這樣說:格蘭古瓦從米開朗琪羅一下子滾落到了卡洛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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