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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 24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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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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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袋裏若有一座秘魯金山,一定也會掏出來賞給這舞女的。可是格蘭古瓦並沒有秘魯金山,況且那時美洲還沒有發現哩。

幸好一件意外的事情解了他的圍。


  

「你還不滾開,埃及蚱蜢?」從廣場最陰暗角落裡傳來一個尖鋭的聲音喊着。

少女一驚,急忙轉身。這回不是那個禿子的聲音,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偽善而又凶狠。

再說,這喊叫聲嚇壞了吉卜賽女郎,卻叫一群在那裡亂竄的孩子大為開心。

「是羅朗鐘樓的隱修女。」孩子們亂哄哄大笑,叫嚷起來。

「是麻衣女①大發雷霆!難道她還沒有吃晚飯?我們拿點殘羹剩飯去給她吃吧。」

大家急忙一齊向柱子閣擁去。

這當兒,格蘭古瓦趁吉卜賽女郎心神不定之機,躲開了。

聽到孩子們喧閙聲,猛然想起自己也還沒有吃飯,隨即向冷餐桌跑去。可是,那些小淘氣鬼比他跑得快,等他跑到,冷餐桌上早已一掃空了,甚至連五個索爾一斤的沒人要吃的野菜也一點不剩。唯有牆上掛着馬蒂厄·比泰納一四三四年所畫的幾株苗條的百合花,夾雜着幾株玫瑰。拿它當晚飯吃未免太寒磣了。

不吃飯就睡覺固然是討厭的事兒,而不吃飯又不知何處睡覺,那就更不是愉快的事情。格蘭古瓦的處境正是如此,沒有吃的,沒有住的。他覺得自己備受生活急需的煎熬,因而更感到生活急需的嚴酷。他早已發現了這一真理:朱庇特一時厭世,才創造了人,但這位聖人整整一生,其命運卻一直圍攻其哲理。至于格蘭古瓦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嚴密的封鎖,逼得他走投無路;他聽得見饑腸轆轆,肚子正敲着投降的鼓號,厄運用饑饉手段來迫使其哲學繳械,這未免太失面子了。

他越來越憂鬱,沉浸在這種悲天憫人的沉思之中。這時,突然傳來一陣充滿柔情卻又古怪的歌聲,把他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原來是那個埃及少女在歌唱。

①基督教徒的一種懺悔,身披麻布或套麻袋,並撒灰在身上。

她的歌喉,也像她的舞蹈、她的姿色一樣動人,難以用言語形容,叫人消魂蕩魄。可以這麼說,這歌聲清純,嘹喨,空靈,悠揚;旋律如鮮花不停開放,音調抑揚頓挫,節奏千變萬化;再說,歌詞句子簡短,間夾着尖聲和噓聲的音符;還有,音階急速跳躍,連夜鶯也要甘拜下風,卻始終保持着和諧;還有,八度音唱得那麼纏綿蕩漾,就像這年輕歌女的胸部那樣,時起時落,忽高忽低。她那張秀麗的臉孔,隨着歌聲萬般情愫的變化,其表情也從最狂亂的激情直至最純貞的尊嚴,變幻莫測。她忽而像個瘋女,忽而又像個女王。

她唱的歌詞,是格蘭古瓦前所未聞的一種語言①,看樣子她自己也未必懂得,因為她唱時的表情與歌詞的意思並沒有什麼關係。因此下面這四行詩,從她嘴裡唱出來,卻快活得發狂:

一隻箱子價值連城,

在一個水槽中發現。

裡面還有新的旗幟,

飾着一些嚇人的圖案。

過了一會兒,又唱出這一詩節;

騎着馬的阿拉伯人,

劍在手,支架在肩,

投石器連成一整片,

切莫相互廝殺摧殘。


  
①一種非純正的西班牙語。

格蘭古瓦聽著聽著,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其實她唱歌主要是表現快樂,她好比一隻鳥兒,唱歌是由於寧靜安適,由於無憂無慮。

吉卜賽女郎的歌聲擾亂了格蘭古瓦的遐思,不過就像天鵝擾亂了平靜的水面。他傾聽著,心蕩神怡,忘卻了一切。好幾個鐘頭以來,這是他頭一回忘記了痛苦。

這種時刻卻太短暫了。

剛纔打斷吉卜賽女郎跳舞的那個女人的聲音,又來打斷她的歌唱。

「地獄裡的知了,還不給我住嘴?」她依然從廣場的那個陰暗角落裡嚷道。

可憐的知了嘎然停止。格蘭古瓦連忙摀住耳朵。

「哦!該死的殘缺鋸子竟來鋸斷豎琴①!」他嚷叫起來。

不過,其他的觀眾也像他一樣嘟噥着:「麻袋女見鬼去吧!」不止一個人這麼說。這個隱身不見、叫人掃興的老妖婆,一再向吉卜賽女郎進行侵犯,險些兒要追悔莫及;假如不是此刻看見狂人教皇的遊行隊伍走過來,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那麼老妖婆就要吃苦頭了。那遊行隊伍走過了許多大街小巷,高舉着火把,吵吵閙閙,走進了河灘廣場。

①這是一句反襯。殘缺鋸子指隱修女年老缺牙的嘴巴,這裡指她的聲音;豎琴指古希臘的一種琴,也是十七世紀一種小提琴,琴名叫「里爾」,這裡指吉卜賽女郎的歌聲。

這支遊行隊伍,看官已經看到從司法宮出發的情景,一路走來,不斷擴大,凡是巴黎街頭所有的賤民、無所事事的小偷、隨便碰到的流浪漢,都紛紛加了進來,所以到達河灘時,聲勢浩大,蔚為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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