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她說。「是誰在他媽的這個混帳時間打電話給我?」
我聽了倒是稍稍有點兒害怕。「呃,我知道時間已經挺晚啦,」我說,用的是成年人那種極成熟的聲音。「我希望您能原諒我,我實在太急於跟您聯繫啦。」我說話的口氣溫柔得要命。的確是的。
「你是誰?」她說。
「呃,您不認識我,可我是愛迪的朋友。他跟我說,我要是進城,可以請您一塊兒喝一兩杯鷄尾酒。」
「誰?你是誰的朋友?」嘿,她在電話裡真象只雌老虎。她簡直是在跟我大聲呦喝。
「愛德蒙。愛迪,」我說。我已記不起他的名字是愛德蒙還是愛德華。我只遇見過他一次,是在他媽的那個混帳舞會上遇見的。
「我不認識叫這名字的人,傑克。你要是認為我高興讓人在深更半夜」「愛迪?布林斯敦的?」我說。
你感覺得出她正在搜索記憶,想這個名字。
「是不是布林斯敦學院?」
「對啦,」我說。
「你是打布林斯敦學院來的?」
「呃,差不離。」
「哦……愛迪好嗎?」她說。「不過在這時候打電話找人,真叫人意想不到。老天爺。」
「他挺好。他叫我向您問好。」
「呃,謝謝您。請您代我向他問好。」她說。
「他這人再好沒有。他這會兒在於什麼?」剎那間,她變得客氣的要命。
「哦,你知道的。還是那套老玩藝兒,」我說;他媽的我哪知道他是在幹什麼?我都不怎麼認識他。我甚至都不知道他這會兒是不是依舊在布林斯敦。「瞧,」我說。「您能不能賞光在哪兒跟我碰頭,喝一杯鷄尾酒?」
「我問您,您可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啦?」她說。「您到底叫什麼名字,請問?」一剎時,她換了英國口音。「聽您的聲音,好象還挺年輕。」
我噗哧一笑。「謝謝您的恭維,」我說溫柔得要命。「我的名字是霍爾頓.考爾菲德。」我本應當給她個假名字的,可我一時沒想到。
「呃,瞧,考菲爾先生,我可不習慣在深更半夜限人約會。我是個有工作的。」
「明天是星期天,」我對她說。
「呃,不管怎樣,我得好好睡一會兒,保持我的青春,您也知道這個道理。」
「我本來想咱倆也許可以在一塊兒喝杯鷄尾灑。時間還不算太晚。」
「呢。您真客氣,」她說。「您是在哪兒打的電話?您這會兒是在哪兒,嗯?」
「我?我是在公用電話間裡。」
「哦,」她說。接着沉默了半晌。“呃,我非常願意在什麼時候跟您一塊兒玩玩,考菲爾先生。
聽您的聲音十分可愛。您好象是個極可愛的人。不過時間實在太晚啦。”
「我可以上您家來。」
「呃,在平時,我會說這再好沒有了。我是說我倒是很高興您上我家來喝杯鷄尾酒,可是不巧得很,跟我同屋的那位恰好病了。她整整一晚都不曾闔眼,這會兒才剛睡着哩。」
「哦。這真太糟糕啦。」
「您往在哪兒?明天咱們也許可以一塊兒喝鷄尾酒。」
「明天可不成,」我說。「我只在今天晚上有空。」我真是個大傻瓜。我不應該這樣說的。
「哦。呃,真是對不起得很。」
「我可以代您向愛迪問好。」
「您肯嗎?我希望您在紐約玩得痛快。這是個再好沒有的地方。」
「這我知道。謝謝,再見吧,」我說,接着就把電話掛了。
嘿,我真正把事情搞糟啦。我本應該至少約她出來喝喝鷄尾酒什麼的。
第10節 時間還挺早。我記不清楚已經幾點鐘了,不過還不算太晚。我最討厭做的一件事就是我還不覺得困的時候上床睡覺。因此我打開手提箱,取出一件乾淨襯衫,隨後走進浴室,擦洗一下,換了襯衫。
我想做的,是下樓去看看「紫丁香廳」裡到底他媽的在幹什麼。他們這個旅館裡有個夜總會,叫作紫丁香廳。
我在換襯衫的時候,差點兒給我小妹妹菲芘掛了個電話。我倒是真想跟她在電話上談談。跟一個真正懂事的人。可我不能冒險打電話給她,因為她還只是個小孩子,這會兒準不會不上床,更不用說不會在電話旁邊接電話了。我曾想到萬一是我父母來接電話,是不是馬上就把電話接了,可這也不是辦法。他們會知道是我。我母親總知道是我。她末卜先知。可我倒是真想找老菲芘聊聊天。
你真應該見見她。你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見過那麼漂亮、那麼聰明的小孩子。她真是聰明。我是說從上學到現在,門門功課都是優。說實在的,我是家中唯一的笨蛋。我哥哥DB,是個作家什麼的,我弟弟艾裡,就是我前面跟你談到過的已經死去的那個,簡直是個鬼精靈。惟有我是個真正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