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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我要在城裡吃晚飯,」普律當絲回答我說,「不能去看瑪格麗特了,不過我明天可以去看她。」
我向迪韋爾諾瓦太太告辭,她彷彿跟瑪格麗特一樣心事重重;我到了父親那兒,他第一眼就把我仔細端詳了一番。
他向我伸出手來。
「您兩次來看我使我很高興,阿爾芒,」他對我說,「這就使我有了希望,您大概像我為您一樣也為我考慮過了。」
「我可不可以冒昧地請問您,爸爸,您考慮的結果是什麼?」
「結果是,我的孩子,我過于誇大了傳聞的嚴重性,我答應對你稍許寬容一些。」
「您說什麼?爸爸!」我快樂地嚷着。
“我說,親愛的孩子,每個年輕人都得有個情婦,而且根據我新近知道的情況,我寧願知道你的情婦是戈蒂埃小姐而不是別人。
「我多好的父親!您使我多麼快樂!」
我們就這樣談了一會兒,隨後一起吃了飯。整個晚餐期間我父親都顯得很親切。
我急於要回布吉瓦爾去把這個可喜的轉變告訴瑪格麗特。我一直在望着牆上的時鐘。
「你在看時間,」我父親對我說,「你急於想離開我。呵,年輕人啊!你們總是這樣,犧牲真誠的感情去換取靠不住的愛情。」
「別這樣說,爸爸!瑪格麗特愛我,這是我堅信不疑的。」
我父親沒有回答,他看上去既不懷疑,也不相信。
他一直堅持要我跟他一起度過那個夜晚,讓我第二天再走。但是我撇下的瑪格麗特在生病,我把這個對他說了,接着我請求他同意我早些回去看她,並答應他第二天再來。
天氣很好,他要一直陪我到站台,我從來也沒有這樣快活過,我長期以來所追求的未來生活終於來到了。
我從來也沒有這樣愛過我的父親。
在我就要動身的時候,他最後又一次要我留下來,我拒絶了。
「那麼你很愛她嗎?」他問我。
「愛得發瘋!」
「那麼去吧!」他用手拂了一下前額,彷彿要驅走一個什麼念頭似的,隨後他張開嘴巴彷彿要跟我講什麼事,但是他還是隻握了握我的手,突然地離開了我,一面對我大聲說道:
「好吧,明天見!」
二十二
我覺得火車開得太慢,彷彿不在走一樣。
十一點鐘我到了布吉瓦爾。
那座房子所有的窗戶都沒有亮光,我拉鈴,沒有人回答。
這樣的事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後來總算園丁出來了,我走了進去。
納尼娜拿着燈向我走來。我走進了瑪格麗特的臥室。
「太太呢?」
「太太到巴黎去了,」納尼娜回答我說。
「到巴黎去了!?」
「是的,先生。」
「什麼時候去的?」
「您走後一個小時。」
「她沒有什麼東西留給我嗎?」
「沒有。」
納尼娜離開我走了。
「她可能有什麼疑慮,」我想,“也許是到巴黎去證實我對她說的去看父親的事究竟是不是一個藉口,為的是得到一天自由。
「或者是普律當絲有什麼重要事情寫信給她了,」當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心裡想:「但是在我去巴黎的時候已經見到過普律當絲,在她跟我的談話裡面我一點也聽不出她曾給瑪格麗特寫過信。」
突然我想起了當我對迪韋爾諾瓦太太說瑪格麗特不舒服時,她問了我一句話:「那麼她今天不來了嗎?」這句話似乎泄露了她們有約會,同時我又想起了在她講完這句話我望她的時候,她的神色很尷尬。我又回憶起瑪格麗特整天眼淚汪汪,後來因為我父親接待我很慇勤,我就把這些事給忘了。
想到這裡,這天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圍繞着我的第一個懷疑打轉,使我的疑心越來越重。所有一切,一直到父親對我的慈祥態度都證實了我的懷疑。
瑪格麗特几乎是逼着我到巴黎去的,我一提出要留在她身邊,她就假裝平靜下來。我是不是落入了圈套?瑪格麗特是在欺騙我嗎?她是不是本來打算要及時回來,不讓我發現她曾經離開過,但由於發生了意外的事把她拖住了呢?為什麼她什麼也沒對納尼娜說,又不給我寫幾個字呢?這些眼淚,她的出走,這些神秘莫測的事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在這個空蕩蕩的房間裡面,我惶惶不安地想著以上這些問題。我眼睛盯着牆上的時鐘,時針已指着半夜,似乎在告訴我,要想再見到我的情婦回來,時間已經太晚了。
然而,不久前我們還對今後的生活作了安排;她作出了犧牲,我也接受了。難道她真的在欺騙我嗎?不會的。我竭力要丟開我剛纔的那些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