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伽布爾另外還有一個法師,他們便到那裡去了。這法師的答覆是這樣幾句話:「倘若你現在已經有,將來卻不會有;倘若你現在是得勝的人,將來卻不會得勝;倘若你現在是魯士丹,將來卻不會是。」
這個法師的話,比那一個的,更要不可解。白玉說:「您小心吧。」烏木說:「什麼也不要疑心。」這一位辦事人,我們相信他是素來被主人信任的,這一來,主人的熱情和希望就被他鼓勵起來。
走出了伽布爾的城,他們就在一個大樹林子裡走,坐在一片草地上預備吃東西,一面喂那些馬匹。他們正動手卸下象身上馱的食品和用具,忽然發現白玉和烏木已經都不在隊裡了。於是便喚起他們來;白玉和烏木的名字在樹林子裡照樣應出一些回聲了。跟人們四處尋找,末了樹林子裡充滿了他們的叫喚;轉來的時候,既沒有看見他們,也沒有聽見他們的回答。大眾向魯士丹說:「我們只看見一隻禿鷲和一隻鷹打架,禿鷲把鷹身上的毛啄得乾乾淨淨。」
兩鳥相斗的報告,引動了魯士丹的好奇心;於是步行到那裡去看;禿鷲和鷹都不見了;但是看見自己那只象―――它身上依然馱着行李―――正被一隻大犀牛所襲擊。這一隻用角撞;那一隻用鼻子抵抗。犀牛看見了魯士丹便丟開了象;他們牽過象來,但是那些馬又都找不着了。
魯士丹喊着:「我們上路的時候,偏偏在樹林子裡遇見一些怪事。」
跟人們都覺喪膽了,而失望的主人算是同時丟了那些馬,那個親信的黑奴和白玉―――他對於白玉很好,雖然意見素來不一致。
他只希望不久就可以走到那個使他安慰的伽石米爾的公主身邊,忽然遇見了一個強暴不可當的粗人,抓着一頭大的驢子,要抽它一百棍。走起路來,這樣的驢子是最漂亮最好看和最輕快的。它用一些可以拔起一枝橡樹的蹄蹴來答覆這個惡漢的鞭打。這個年輕的米爾察如同由於理智作用似的,替那頭可愛的驢子抱不平。那粗人一面跑開一面向驢子說:「你將來給我報仇。」
那驢子用它的言語謝了它的救星,走到了他的跟前,任憑他來溫存,並且自己也去溫存他一會。魯士丹在午飯之後騎上了驢子,帶著他的跟人向那條通到伽石米爾的道路進發,那些跟人一部分步行,一部分坐在象上。
他剛好騎上了驢子,那畜生卻倒過頭來對著伽布爾走,不肯往伽石米爾去。它主人徒然兜轉繮繩,極力輓着,用腿子使勁夾着,用靴刺刺着,鬆開繮繩,左打右打,但是那頭倔強的畜生始終向伽布爾走。
魯士丹滿身是汗了,生氣了,失望了,這時候。他遇見一個駱駝商人,那商人說:「老闆,您這頭驢子真調皮,它把您馱到您不要去的地方去;倘若您願意讓給我,我可以讓您在我這群駱駝裡頭選四頭去。」
魯士丹謝了上天給他這樣一件便宜買賣的恩惠。他說:「白玉以前說我的旅行一定不順利,那真是糊塗話啊。」
他騎上那頭頂漂亮的駱駝,其餘三頭在後面跟着走;他和自己那一行人們集合了,自信正在行運的路程上。
剛好走了五六十里路,他遇見了一道又深又寬又騰躍的急流,這急流擁着一些波浪洗白的石岩旋轉,因此他便止了步。兩岸全是一些使人目眩膽落的懸岩;誰也不能過去,無論從左岸或者從右岸。
「我漸漸相信,」魯士丹說:「白玉譏誚我的旅行,他自有道理;並且,倘若他在這裡也可以替我出點主意。倘我有烏木在身邊,他也可以安慰我,並且他可以找得着一些妙計;但是卻都不見了。」
他的窘迫,因為他部下的進退失據更加擴大起來;天色完全黑了;他們只能流着眼淚來熬。末了,疲勞和失望叫這位旅行中的多情人睡熟了。等到醒來剛好天亮,然而卻看見一座好看的大理石橋,跨在這急流的兩岸造好了。
一陣呼聲,一陣又驚又喜的呼聲雷動了。真會有樣的事嗎?是一個夢嗎?何等奇怪的事,何等爽快的事!我們敢過嗎?那一行人全部都跪下來,立起來才向橋走,提心吊膽,眼望着天,舉起雙手,發抖地拿腳放到橋上,走過去,又走過來,歡喜得不可言狀;末了魯士丹說:「這是上天給我的便利;以前白玉真不知道說話;那兩個法師都是利於我的;烏木的話是有道理的;但是為什麼他不在這裡呢?」
這一行人剛好都到了急流的那一岸;那座橋驚天動地的一聲自行坍到水裡去了。
「好運氣!好運氣!」魯士丹喊起來:"上帝是應當讚美的!上帝是應當禱告的!他不願意叫我回家,在那裡我不過做一個簡單的上流人物;他要叫我去娶我心愛的。我將來會做伽石米爾的王;這就是說得了我的女當家人,我會得不着我的康大哈爾那個小地方。
這可以說是「將來我是魯士丹,也不是魯士丹,」因為我將來是一個大的王呀;法師的話,有一大部分已經清清楚楚解釋出來,於我是有利的;剩下的,將來也會一樣地看得清楚。現在我是太有福氣的;但是烏木為什麼不在我身邊呢?我之惦記他比惦記白玉加一千倍。"
他又十分輕快地走了好幾十里;但是在日暮的時候,一座高山塞住了一行心慌意亂的旅客的路了―――這些山比什麼炮台的護堤坑都來的陡,比基督教的聖經上的巴貝爾塔造成之後的高度都來得高。
大眾都高聲喊道:「上帝要我們死在這裡;他斷了那條橋使我們失掉迴轉去的希望;現在又豎起了這些山,使我們沒有前進的方法。唉!魯士丹,唉!倒運的侯爵!我們永不會看見伽石米爾,我們永不會回到故鄉康大哈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