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頁
關於風俗和政府的必要的關係,在《論法的精神》一書中有極其詳細的闡述,所以,要研究這種關係的話,最好是閲讀這本著作。但一般地說,我們可以用兩個明顯的標準來判斷政府的相對的好。一個標準是人口。凡是人口日見減少的國家,它就是在趨向于滅亡的;而人口日見興旺的國家,即使是很貧窮,它也是治理得很好的。
不過,這裡所說的人口,必須是由於政府和風俗而自然達到的結果;因為,如果人口的數字是由於殖民地的人民湊起來的,或者,是由於偶然的或暫時的原因而達到的,則殖民地和這些偶然的和暫時的原因正好表明那個國家是治理得不善的。當奧古斯都頒佈種種取締單身漢的法律的時候,這些條例的本身就表明羅馬帝國在衰亡了。正當的作法是,應當用政府的善政去促使人民結婚,而不能用法律去強迫他們結婚;用暴力的辦法而達到人口的增長,我們是用不着去研究的,因為人們對違反天性的法律會想辦法逃避,使它變成一紙空文的。我們要研究的是因風俗的影響和政府的自然的傾向而達到的人口增長,因為只有風俗和政府才能產生永恆的效果。好心的聖皮埃爾神父主張對每一個個別的弊病採取小小的補救的辦法,他不追究它們共同的根源,看是不是能夠把它們一下子同時加以糾正。對於一個病人身上的爛瘡,我們不能採取一個一個地分別去治療的辦法,而應當使他生長那些爛瘡的血液通通變得很乾淨。據說,英國用獎勵的辦法去發展農業,我看不出這個辦法有什麼好處,這恰恰證明那個國家的農業是不能長久發達的。
第二個表明政府和法律的相對的好的標準也是體現在人口上的,不過體現的方式有所不同,也就是說,它不體現在人口的數量上而體現在人口的分佈上。兩個面積和人口都完全相等的國家,很可能在力量上是極其懸殊的;其中比較強盛的那個國家,其人口是很均勻地分佈在它的領土上的;沒有大城市,因此也沒有那種表面的繁華的國家,終究是能夠打敗它的對手的。一個國家之所以弄得很貧窮,正是由於它有大城市的緣故,因為大城市所生產的財富是一種表面的和虛假的財富,也就是說,金錢雖多,而實際的益處卻很少。有些人說巴黎這個城市抵得上法蘭西國王的一個省,而我卻認為它反而是花掉了他幾個省的收入;巴黎在各個方面都是由外省供給的,外省的收入大部分都流入了這個城市,而且一流入之後,就再也不能到達老百姓和國王的手中了。說來也真是想象不到的,在本世紀的理財家中,竟沒有一個人看出:要是把巴黎這個城市毀掉的話,法國要比它現在這個樣子強盛得多。人口分佈得不均勻,不僅對國家沒有好處,而且甚至比人口減少對國家的害處還大,因為人口減少最多是不產生什麼作用罷了,而人口分佈不均勻則將產生負作用。如果一個法國人和一個英國人都以他們的首都很大而感到十分驕傲,而且還互相爭論到底是巴黎還是倫敦的居民眾多的話,我認為,這兩個人無異乎是在那裡爭論到底是法國還是英國的政治最糟糕。
你走出城市去研究一個國家的人民,才能對他們有所瞭解。如果你只對政府的表面形式,只對它那龐大的行政機構和許多官吏的官腔官調進行研究,而不同時通過那個政府對人民產生的影響,不通過它的各級行政機構去研究它的性質,那也是研究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的。形式的差別實際上在各級行政機構之間是存在着的,所以,只有把它們全都考察一番,才能把這種差別看出來。在某一個國家裡,你可以通過一個部的下級屬員的行為去研究那個部的風氣;在另一個國家裡,你可以通過國會議員的選舉情形而研究那個國家是不是真正的自由;不過,無論在哪一個國家,如果你只看城市的話,那是不可能瞭解那個國家的政府的,因為政府在城市和農村中的做法是不一樣的。然而,構成一個國家的是農村,構成一個民族的是農村的人口。
在邊遠的省份按照各個民族原始的天才的質樸狀態進行研究,就會得出一個總的看法,充分證明我在本書內封頁上引錄的那一句話是說得很對的,可以使人類的心靈感到極大的安慰;這個總的看法就是用這樣的方法去研究,結果發現所有一切的民族都是很好的;它們愈接近自然,它們的性情便愈是善良;只有在它們聚居城市、受到文化的熏染而敗壞的時候,它們才趨于墮落,才把某些儘管是很粗俗然而是沒有害處的缺點變成看起來很文雅而實際上是非常有害的惡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