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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這本書中,我已經把從動物中引證的例子做過一番分析;現在,我對這個問題又重新考慮了一下,我覺得我所闡述的論點是有相當的依據的,所以我敢於請讀者再去把那些論點閲讀一下。我對我在那本書中所說的區別只補充這一點:由天性產生的嫉妒,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性能力引起的,當性能力是或者好象是無窮無盡的時候,這種嫉妒的心理就達到了最高點,因為,雄性的動物在這個時候要按照它的需要來行使它的權利,所以不能不把另外一個雄性的動物看作一個可惡的競爭者。在這一類動物中,由於雌性動物總是服從頭一個來到它身邊的雄性動物,所以它完全是因為被雄性動物所征服而隷屬雄性動物的,同時它也將因此使雄性動物爭吵不休。
相反地,在有些動物中,一個雄性只同一個雌性相結合,它們的結合有一種道德的聯繫,從而形成了一種婚姻;雌性動物是通過它自己的選擇而委身于雄性動物的,所以它必然要拒絶另一個雄的,而雄性動物因為有這種偏愛保證了雌性動物對它的忠實,所以它在看見其他的雄性動物時也不至于怎樣不安,可以同它們比較和平地相處在一起。在這種動物中,雄的也分擔了養育小動物的責任,這是自然的法則之一;我們看到雄性動物養育它的小動物的時候,不能不有所感動,看來,雌性動物正是由於雄性動物愛它的子女,所以它才那樣報答它們的父親。
如果我們按照原始的樸實情況來看一看人類,我們就很容易看出,由於男性的性能力有限,由於他的慾望適度,所以他是自然而然地只要有一個女人就會感到滿足的;這一點,至少在我們這個國家裡可以用男女兩性人數相等這個事實來證明;在有些人種中,男子的性能力特別大,一個男子擁有幾個女人,所以,在這種人種中男女兩性的人數是大不相等的。儘管男人不會象鴿子那樣去哺育小孩子,他也沒有乳汁去喂他們,但他在這方面是可以歸入四足動物這個範疇的;由於小孩子在很長一個時期都是那樣柔弱,所以他們和他們的母親沒有父親的疼愛就不行,他們是不能不需要他的關心的。
以上所述,說明我們是不能拿某些雄性動物的強烈的嫉妒的表現來闡述人類的情形的;在有些熱帶地區是實行一夫多妻制的,這種例外的情形更能證明我所說的原理,因為,正是由於一個丈夫的妻子太多了,所以他才實行那樣專制的管制,同時,由於他意識到他的體力上的弱點,所以他要依靠壓制的辦法來逃避自然的法則。
在我們中間,儘管大家在這方面不象熱帶的人那樣逃避這個法則,但從另一個意義來說,大家仍然是在逃避這個法則的,而且逃避的原因是更加見不得人的,因為,我們之所以產生嫉妒的心理,是由於社會的慾望而不是由於原始的本能。在大多數男女的風流行為中,男子對情敵的憎恨,遠遠超過了他對情婦的愛。他之所以害怕他的情婦不單單愛他,那是由於他有一種自私心(我在前面已經論述過這種自私心產生的根源),他的動機是來源於虛榮而不是來源於愛情。再說,我們的愚蠢的社會制度也已經使婦女們變得這樣的矯情,燃起了這樣強烈的情慾,以至我們對她們所表示的最真誠的愛情也是不敢相信的;即使她們向你表白了她們對你的情感,那也是靠不住的;即使她們有偏愛你的表示,也是不能使你安心地不害怕遇到任何情敵的。
至于真正的愛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我在前面提到的那本書中已經指出過,這種感情並不是象人們所想象的那樣自然的,溫柔的情意和火熱的情慾是大有區別的:前者使一個男人鍾愛他的伴侶,而後者則使一個男人被一個女人的虛假的姿色所迷惑,從而把她看得比她本來的樣子還美。愛情是排他的,是希圖對方偏愛自己的。它同虛榮的區別在於:虛榮是隻向對方提出種種要求而自己卻什麼也不給予對方,是極不公平的;反之,愛情是向對方提出了多少要求,而自己也給予對方多少東西,它本身是一種充滿了公平之心的情感。再說,他愈是要求對方的愛,便愈是表明他相信對方。當一個人產生了愛情的幻想的時候,是容易相信對方的心的。如果說愛情使人憂心不安的話,則尊重是令人信任的;一個誠實的人是不會單單愛而不敬的,因為,我們之所以愛一個人,是由於我們認為那個人具有我們所尊重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