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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演奏起忘情忘我的樂聲,並且用自然的節奏來加以調協。因而樂聲像是混同馳逐相輔相生,猶如風吹叢林自然成樂卻又無有形跡;傳播和振動均無外力引曳,幽幽暗暗又好象沒有了一點兒聲響。樂聲啟奏於不可探測的地方,滯留于深遠幽暗的境界;有時候可以說它消逝,有時候又可以說它興起;有時候可以說它實在,有時候又可說它虛華;演進流播飄散遊徙,絕不固守一調。世人往往迷惑不解,向聖人問詢查考。所謂聖,就是通達事理而順應于自然。自然的樞機沒有啟張而五官俱全,這就可以稱之為出自本然的樂聲,猶如沒有說話卻心裏喜悅。所以有焱氏為它頌揚說:‘用耳聽聽不到聲音,用眼看看不見形跡,充滿於大地,包容了六極。’你想聽卻無法銜接連貫,所以你到最後終於迷惑不解。
「這樣的樂章,初聽時從惶惶不安的境態開始,因為恐懼而認為是禍患;我接著又演奏了使人心境松緩的樂曲,因為松緩而漸漸消除恐懼;樂聲最後在迷惑不解中終結,因為迷惑不解而無知無識似的;無知無識的渾厚心態就接近大道,接近大道就可以借此而與大道融合相通了。」
【原文】
孔子西游于衛。顏淵問師金曰(
1):「以夫子之行為奚如?」師金曰:「惜乎,而夫子其窮哉(
2)!」顏淵曰:「何也?」
師金曰:“夫芻狗之未陳也(
3),盛以篋衍(
4),巾以文繡(
5),屍祝齊戒以將之(
6)。及其已陳也,行者踐其首脊,蘇者取而爨之而已(
7);將複取而盛以篋衍,中以文繡,游居寢臥其下,彼不得夢,必且數眯焉(
8)。今而夫子,亦取先王已陳芻狗,聚弟子游居寢臥其下。故伐樹于宋,削跡于衛,窮于商周,是非其夢邪?圍于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
9),死生相與鄰,是非其眯邪?
“夫水行莫如用舟,而陸行莫如用車。以舟之可行于水也而求推之于陸,則沒世不行尋常(
10)。古今非水陸與?周魯非舟車與?今蘄行周于魯(
11),是猶推舟于陸也,勞而無功,身必有殃。彼未知夫無方之傳(
12),應物而不窮者也。
“且子獨不見夫桔槔者乎?引之則俯,舍之則仰(
13)。彼,人之所引,非引人也,故俯仰而不得罪於人。故夫三皇五帝之禮義法度(
14),不矜於同而矜於治(
15)。故譬三皇五帝之禮義法度,其猶柤梨橘柚邪(
16)!其味相反而皆可於口。
「故禮義法度者,應時而變者也。今取猨狙而衣以周公之服(
17),彼必齕齧挽裂(
18),盡去而後慊(
19)觀古今之異,猶猨狙之異乎周公也。故西施病心而矉其裏(
20),其裏之醜人見之而美之,歸亦捧心而矉其裏。其裏之富人見之,堅閉門而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而去走(
21)。彼知矉美而不知矉之所以美。惜乎,而夫子其窮哉!」
【譯文】
孔子向西邊遊歷到衛國。顏淵問師金道:「你認為夫子此次衛國之行怎麼樣?」師金說:「可惜呀,你的先生一定會遭遇困厄啊!」顏淵說:「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