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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是一部具有自己的藝術特點的短篇小說集。它的藝術特點和它的創作方法密不可分。《聊齋誌異》雖有少數現實主義的作品,如《細侯》、《念秧》等,但大多數是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結合的作品。它們一方面把花妖狐魅和幽冥世界等非現實事物組織到現實社會生活中來,又極力把花妖狐魅人格化,把幽冥世界社會化,通過人鬼相雜、幽明相間的生活畫面深刻地反映了現實矛盾;一方面充分利用花妖狐魅和幽冥世界所提供的超現實力量,突出地表現了作者理想的人物和生活境界,並給好人以美好的結果,給惡人以應得的懲罰。這種特點構成了作品想象豐富奇特,故事變幻莫測,境界神異迷人的風格。這是作者繼承了六朝志怪和唐宋傳奇以來,以狐鬼幽冥等超現實事物反映現實、表現理想的傳統,並加以創造性的發展的結果。
《聊齋誌異》的藝術成就首先表現在塑造了一系列令人難忘的人物形象上。這些人物既屬於一定的社會階層,有其社會本質,又都有鮮明的個性。例如同是年輕的女性形象,有感情纏綿,拘于叔父嚴訓而行動謹慎的青鳳(《青鳳》),也有天真爛漫,肆意言笑,不受任何禮教約束的嬰寧(《嬰寧》)。有愛詩善歌,「談詞風雅」,卻心境淒苦的林四娘(《林四娘》),也有不懂世事,頑皮憨跳,樂不知愁的小謝(《小謝》)。有「瘦怯凝寒」,無力自衛的連瑣(《連瑣》),也有「艷如桃李,而冷如霜雪」,隻身為父報仇的俠女,等等。這種成就的取得是和作者重視人物性格特徵的描寫分不開的。作者往往讓人物所代表的一定社會本質通過鮮明的個性表現出來。僅以嬰寧為例,真個是她到那裡,笑聲就跟到那裡:
良久,聞戶外隱有笑聲。媼又喚曰:「嬰寧,汝姨兄在此。」戶外嗤嗤笑不已。婢推之以入,猶掩其口,笑不可遏。媼瞋目曰:「有客在,吒吒叱叱,是何景象‧」女忍笑而立。……生無語,目注嬰寧,不遑他瞬。婢向女小語云:「目灼灼,賊腔未改!」女又大笑,顧婢曰:「視碧桃開未‧」遽起,以袖掩口,細碎連步而出。至門外,笑聲始縱。
通過這樣層層渲染,嬰寧天真爛漫的性格特徵就躍然紙上。作者在描寫花妖狐魅所幻化的人物時,常能掌握妖魅原型的特點,也有助於人物的個性化。如《綠衣女》中寫綠衣女是「綠衣長裙」,「腰細殆不盈掬」,其聲「嬌細」,便活畫出一個綠蜂幻化的女子形象。此外,作者還善於通過個性化的人物對話和生動的生活的生活細節來刻劃人物的性格,並注意通過矛盾鬥爭來描寫人物,如《席方平》中的席方平,和利用同篇中不同人物的對比突出人物的不同性格,如《成仙》中的成生與同生,《蓮香》中的蓮香與李女。
情節的曲折離奇,引人入勝,也是《聊齋誌異》的突出成就。《聊齋誌異》雖基本上是傳記體,但並不是平鋪直敘地講述人物的經歷,而是注意故事構造的曲折有味,能緊緊地吸引讀者。如《西湖生》中的陳弼教在洞庭湖中遇風翻了船,逃到岸上,誤走入湖君妃子的園亭。當他在花叢中偷窺到公主之後,不覺着了迷,正巧拾到公主遺落的紅巾,便在上面題了一首詩。公主派來尋找紅巾的女子發現了這種情況:
大驚曰:「汝死無所矣!此公主所常禦,塗鴉若此,何能為地‧」生失色,哀求脫免。女曰:「竊窺宮儀,罪已不赦。念汝儒冠蘊藉,欲以私意相全;今孽乃自作,將何為計!」遂皇皇持巾去。
讀到這裡,人們不禁為陳生捏了一把汗。但當這女子第二次來時卻報告了「公主看巾三四遍, 然無怒容」的消息,讀者的心情也隨之一鬆。過一會,這女子又來送酒食,更使人感到有釋放的希望。但「公主不言殺,亦不言放」。正當令人懸念之際,卻又傳來惡耗:多言者泄其事于王妃,王妃見巾大怒,禍不可測。跟着是「數人持索,洶洶入戶」。人們不禁又為陳生的性命擔憂。可是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場面:
內一婢熟視曰:「將謂何人,陳郎耶‧」遂止持索者,曰:「且勿且勿,待白王妃來。」返身急去。少間來,曰:「王妃請陳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