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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脫冷想握他的手,拉斯蒂涅急忙縮回去;他臉色發白,倒在椅子裡,似乎看到眼前淌着一堆血。
「啊!咱們的良心還在那兒嘀咕,」伏脫冷低聲說。「老頭兒有三百萬,我知道他的傢俬。這樣一筆陪嫁盡可把你洗刷乾淨,跟新娘的禮服一樣自;那時你自己也會覺得問心無愧呢。」
拉斯蒂涅不再遲疑,決定當夜去通知泰伊番父子。伏脫冷走開了,高老頭湊在他耳邊說:
「你很不高興,孩子。我來給你開開心吧,你來!」說完老人在燈上點了火把,歐也納存着好奇心跟他上樓。
高老頭問西爾維要了大學生的鑰匙,說道:「到你屋子裡去。今天早上你以為她不愛你了,嗯?她硬要你走了,你生氣了,絶望了。傻子!她等我去呢。明白沒有?我們約好要去收拾一所小巧玲瓏的屋子,讓你三天之內搬去住。你不能出賣我哪。她要瞞着你,到時教你喜出望外,我可是忍不住了。你的屋子在阿多阿街,離聖·拉查街只有兩步路。那兒包你象王爺一般舒服。我們替你辦的傢具象新娘用的。一個月功夫,我們瞞着你做了好多事。我的訴訟代理人已經在交涉,將來我女兒一年有三萬六千收入,是她陪嫁的利息,我要女婿把她的八十萬法郎投資在房地產上面。」
歐也納不聲不晌,抱著手臂在他亂七八糟的小房間裡踱來踱去。高老頭趁大學生轉身的當兒,把一個紅皮匣子放在壁爐架上,匣子外面有特·拉斯蒂涅家的燙金的紋章。
「親愛的孩子,」可憐的老頭兒說,「我全副精神對付這些事。可是,你知道,我也自私得很,你的搬家對我也有好處。嗯,你不會拒絶我吧,倘使我有點兒要求?」
「什麼事?」
「你屋子的六層樓上有一間臥房,也是歸你的,我想住在那裡,行嗎?我老了,離開女兒太遠了。我不會打攪你的,光是住在那兒。你每天晚上跟我談談她。你說,你不會討厭吧?你回家的時候,我睡在床上聽到你的聲音,心裡想;——他才見過我的小但斐納,帶她去跳舞,使她快樂。——要是我病了,聽你回來,走動,出門,等於給我心上塗了止痛膏。你身上有我女兒的氣息!我只要走幾步路就到天野大道,她天天在那兒過,我可以天天看到她,不會再象從前那樣遲到了。也許她還會上你這兒來!我可以聽到她,看她穿著梳妝衣,踅着細步,象小貓一樣可愛的走來走去。一個月到現在,她又恢復了從前小姑娘的模樣,快活,漂亮,她的心情複原了,你給了她幸福。哦!什麼辦不到的事,我都替你辦。她剛纔回家的路上對我說:爸爸,我真快活!——聽她們一本正經的叫我父親,我的心就冰冷;一叫我爸爸,我又看到了她們小時候的樣子,回想起從前的事。我覺得自己還是十足十的父親,她們還沒有給旁人占去!」
老頭兒抹了抹眼淚。
「好久我沒聽見她們叫我爸爸了,好久沒有攙過她們的胳膊了。唉!是呀,十年功夫我沒有同女兒肩並肩的一塊兒走了。挨着她的裙子,跟着她的腳步,沾到她的暖氣,多舒服啊!今兒早上我居然能帶了但斐納到處跑,同她一塊兒上鋪子買東西,又送她回家。噢!你一定得收留我!你要人幫忙的時候,有我在那兒,就好伺候你啦。倘若那個亞爾薩斯臭胖子死了,倘若他的痛風症乖乖的跑進了他的胃,我女兒不知該多麼高興呢!那時你可以做我的女婿,堂而皇之做她的丈夫了。唉!她那麼可憐,一點兒人生的樂趣都沒有嘗到,所以我什麼都原諒她。好天爺總該保佑慈愛的父親吧。」他停了一會,側了側腦袋又說:“她太愛你了,上街的時候她跟我提到你:是不是,爸爸,他好極了!他多有良心!有沒有提到我呢!——呢,從阿多阿街到巴諾拉瑪巷,拉拉扯扯不知說了多少!總之,她把她的心都倒在我的心裡了。整整一個上午我快樂極了,不覺得老了,我的身體還不到一兩重。我告訴她,你把一千法郎交給了我。哦!我的小心肝聽著哭了。
拉斯蒂涅站在那兒不動,高老頭忍不住了,說道:
「嗯,你壁爐架上放的什麼呀?」
歐也納楞頭楞腦的望着他的鄰居。伏脫冷告訴他明天要決鬥了;高老頭告訴他,渴望已久的夢想要實現了。兩個那麼極端的消息,使他好象做了一場惡夢。他轉身瞧了瞧壁爐架,看到那小方匣子,馬上打開,發現一張紙條下面放著一隻勃勒甘牌子的表。紙上寫着:
「我要你時時刻刻想到我,因為……但斐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