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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際花盛衰記 - 239 / 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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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際花盛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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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事情是這樣:昨天夜裡,我的手握著那死去的年輕人的冰冷的手,決心放棄二十年來對整個社會進行的瘋狂鬥爭。我已經向您說過我的宗教觀念,您現在不會認為我還將進行平庸枯燥的道德說教……是啊,二十年來,我從反面,從地窖裡看世界。我承認事物運行中存在一種力量,你們稱之為天意,我以前叫它為機遇,我的夥伴們叫它為運氣。惡有惡報,任何惡行逃避得再快也沒有用處。在賭徒這一行裡,手裡有了一副好牌,拿到了順子加十四點,再加上先出牌的優勢,可是忽然蠟燭倒了,把牌給燒了,或者賭徒突然得了中風!……這就是呂西安的經歷。這孩子是個天使,沒有犯一絲一毫罪行,他讓別人捉弄,任憑別人去幹!他馬上要娶德·格朗利厄小姐為妻,要被授予侯爵爵位。他已經走運了。可是,就在這時,一個妓女服毒自殺了。她將一筆註冊公債兌成錢藏了起來。於是,這樣辛辛苦苦修築起來的這座錦繡前程的大廈頃刻之間便倒塌了。是誰最先向我們捅了一刀?是一個暗中幹盡無恥勾當的傢伙,一個在利潤世界中犯下纍纍罪行的魔鬼(見《紐沁根銀行》),他財產中每一個埃居浸透着一個家族的淚水。這個人就叫紐沁根。他在埃居世界裡是合法的雅克·柯蘭。總之,這個人在交易所中的交割,他的那些惡作劇的行為,您跟我一樣清楚。可是,給我的所有行為,甚至最高尚行為打上印記的,卻是鐵鐐。有兩個球拍,一個叫苦役監獄,一個叫警察局,這種生活就是處在這兩個球拍之間的羽毛球,它的成功意味着永無止息的苦工。對我來說這種生活永遠不可能得到安寧。現在,人們正在向呂西安的遺體灑聖水,他馬上要去拉雪茲神甫公墓了。德·格朗維爾先生,雅克·柯蘭此刻也跟呂西安一起下葬了。可是,我必須有一個地方可去,不是去活,而是去死……

從目前情況看,你們司法部門不想過問被釋放的苦役犯的家庭狀況和社會地位。司法部門滿意時,社會並沒有滿意,它仍然抱著不信任態度,並且想方設法證明自己的這種態度是正確的。社會使獲釋的苦役犯無法生存,它本應歸還他一切權利,但它卻禁止他在某一區域生活。社會對這個倒霉的人說:『巴黎是你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但是你不能在巴黎及其一定範圍的郊區居住!……』然後,它把被釋放的苦役犯置於警察局的監視之下。您認為他能在這樣條件下生活嗎?要生活,就必須幹活,因為從苦役監獄出來時並沒有帶著固定收入。你們想出各種辦法使苦役犯有明顯標誌,容易辨認,將其圈禁起來。當社會、司法當局和他周圍世界對他毫不信任時,你們以為普通公民能信任他嗎?你們逼迫他要麼挨餓,要麼犯罪。他找不到工作,必然被迫重操舊業,最後把自己送上絞刑架。因此,我即使願意放棄與法律搏鬥,我也絲毫找不到顯要的職位,唯一適合我的位子,就是使我成為壓在我們頭上的這一權勢的奴僕。當我產生這一想法時,我剛纔與您談到的那種勢力已經清楚地顯現在我的周圍。


  

三個大家族聽任我擺佈。請您不要以為我想對他們進行訛詐……訛詐是一種最卑怯的殺人,在我看來它比謀殺還要卑鄙無恥,因為謀殺還要拿出凶殘的勇氣。我明確地說出我的看法:這些信件能保證我的安全,能使我像現在這樣與您說話。我代表犯罪,您代表司法,這些信件能使我此刻與您平起平坐。這些信件由您支配……您的辦公室仆役可以代表您將它們取走,有人會將它們交給他……我不要求贖金,我不是將他們出賣!……哎,總檢察長先生!當初我把這些信放在一邊,並沒有考慮我自己,而且想到有朝一日呂西安可能會處于危險境地!……如果您不依照我的要求,我就會更加充滿勇氣,對生命更加厭惡.致使朝自己腦袋開一槍了事,這樣您就能擺脫我了……我可以搞一本護照去美國,在孤獨中生活,我具有當野蠻人的一切條件……這些就是昨夜我所想到的。我委託您的秘書告訴了您一句話,他大概已經向您複述了……看到您為拯救呂西安死後聲譽,以免他不受任何誹謗,而採取了那樣謹慎措施時,我已經把自己的生命獻給了您。這是微不足道的禮物!我對自己的生命已經置之度外。沒有照亮這生命的陽光,沒有賦予它幸福的鼓舞,沒有作為生命意義的思想,沒有這個年輕詩人的成功來構成這生命的太陽,我已經無法繼續活下去。我願意叫人將這三包信件交給您……”

德·格朗維爾先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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