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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又回去了!」克勒韋爾回答,「我忍着,因為瓦萊麗要做科長太太,但她向我起誓,要把事情安排得叫男爵吃足苦頭,不敢再上門。我的小公爵夫人(真的,她是天生的公爵夫人!)居然說到做到。她把你的埃克託交還了你,夫人,交還了你一個從此安分老實的埃克托,你聽她說得多麼風趣!……噢!這個教訓對他是好的,而且也不算輕了。從此他不會再養什麼舞女或是良家婦女;這一下可把他徹底治好啦,因為他已經攪得精光啦。要是你當初依了克勒韋爾,不羞辱他,不把他攆出大門,那你現在可以有四十萬法郎啦,因為我出那口氣的確花了這個數目。可是我希望我的錢仍舊能撈回來,只要瑪奈弗一死……我在未婚妻身上投了資。有了這個算盤我才揮霍的。不花大錢而當闊佬,居然給我做到了。」
「你替女兒找了這樣一個後母嗎?」于洛太太叫道。
「哎,夫人,你不瞭解瓦萊麗,」克勒韋爾擺出他第一期的姿勢,「她既是世家出身,又規矩老實,又極受敬重。譬如說,昨天本區教堂的助理神甫就在她家吃飯,我們捐了一口體面的聖體匣,因為她是非常誠心的。噢!她又能幹,又有風趣,又有學問,又是妙不可言,真是全材。至於我,親愛的阿黛莉娜,我樣樣得力於這個迷人的女子,她使我頭腦清醒,把我的談吐訓練得,你看,爐火純青,她糾正了我的詼諧,充實了我的辭藻跟思想。最後她又提高了我的志氣。我將來要當議員,決不閙笑話,因為事無大小,我都要請教我的女軍師。那些大政治家,例如現在有名的大臣尼馬等等,都有他們的女先知做參謀的。瓦萊麗招待有一二十個議員,勢力已經不小啦;不久她住進一所美麗的宅子,有了自備車馬之後,準是巴黎城中一個不出面的大老闆。這樣一個女人的確是了不起的頭兒腦兒!啊!我常常在感謝你當初的嚴厲……」
「這麼說來,真要懷疑上帝的報應了,」阿黛莉娜氣憤之下眼淚都幹了。「噢,不會的,神明的裁判早晚要臨到這個人頭上的!……」
「美麗的夫人,你就不認識社會,」大政客克勒韋爾心裡很生氣,「社會是捧紅人的!你說,會不會有人把你偉大的貞操蒐羅得去,照你開的二十萬法郎的價錢?」
這句話教於洛夫人打了一個寒噤,她的神經抽搐又發了。她知道這個老花粉商正在惡毒的報復她,正如報復于洛一樣;她厭惡到差點兒作嘔,心給揪緊了,喉嚨塞住了,沒有能開口。
「錢!……永遠是錢!……」她終於說。
一聽這一句,克勒韋爾回想到這位太太的屈辱:「我看到你在我腳下痛哭,真是非常感動!……唉,也許說出來你不信,我的皮包要在這兒,那就是你的。真的,你非要這個數目嗎?……」
這句話彷彿二十萬法郎已經有了着落;阿黛莉娜立刻忘了這個不花大錢的闊佬剛纔怎樣的侮辱她,更想不到克勒韋爾刁鑽促狹的故意拿好話逗她,以便探明阿黛莉娜的底細,去跟瓦萊麗兩個打哈哈。
「啊!我不惜任何犧牲!」苦命的女人叫道,「先生,我肯出賣……必要的話我肯做一個瓦萊麗。」
「那是不容易的,瓦萊麗是其中的頂兒尖兒。我的老媽媽,二十五年的貞節,正象沒有好好治過的病,永遠叫人望而生畏。而你的貞節在這兒擱得發霉了,親愛的孩子。可是你瞧著吧,我愛你愛到什麼地步。我來想法給你弄到二十萬法郎。」
阿黛莉娜抓了克勒韋爾的手放在胸口,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快活的眼淚沾濕了她的眼皮。
「噢!別忙,還有疙瘩呢。我是好脾氣,好說話,沒有成見的,讓我老老實實把事情解釋給你聽。你要想學瓦萊麗,好吧。可是赤手空拳是不行的,總得找一個戶頭,一個老闆,一個于洛。我認得一個退休的大雜貨商兼鞋帽商,是個老粗,是個俗物,毫無頭腦,我正在教育他,不知什麼時候才教出山呢。他是議員,獃頭獃腦,虛榮得很;一向在內地給一個潑辣的老婆管得緊緊的,對巴黎的繁華跟享受,他簡直一竅不通;可是博維薩熱(他叫博維薩熱)是百萬富翁,他會象我三年前一樣,親愛的孩子,拿出三十萬法郎來求一個上等女人的愛……是的,」他這時誤會了阿黛莉娜的手勢,「他看著我眼紅得很,你知道!看著我跟瑪奈弗太太的艷福心中直癢癢的,這傢伙肯賣掉一所產業來買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