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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是《道經》的開頭。有人認為,上篇以「道」開始,所以叫做《道經》;下篇以「德」字開始,所以叫《德經》。本章在《道德經》裡比較難於理解。老子認為,「道」的屬性表現為「德」,凡是符合于「道」的行為就是「有德」,反之,則是「失德」。「道」與「德」不可分離,但又有區別。因為「德」有上下之分,「上德」完全合乎「道」的精神。「德」是「道」在人世間的體現,「道」是客觀規律,而「德」是指人類認識並按客觀規律辦事。人們把「道」運用於人類社會產生的功能,就是「德」。
[評析]
《道德經》一方面是談「道」,一方面是論「德」。老子認為「上德」是完全合乎「道」的精神。二十一章曾寫道:「孔德之客,唯道是從」;二十八章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五十一章說,「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以上所講的「孔德」、「常德」、「玄德」都是指這裡所講的「上德」。從政治角度去分析和理解所謂「上德」,我們認為它不同於儒家所講的「德政」。老子批評儒家「德政」不顧客觀實際情況,僅憑人的主觀意志加以推行,這不是「上德」,而是「不德」;而老子的「上德」則是「無以為」、「無為」,它不脫離客觀的自然規律,施政者沒有功利的意圖,不單憑主觀意願辦事,這樣做的結果當然是無為而無不為,即把「道」的精神充分體現在人間,所以又是「有德」。但是「下德」是「有以為」的「無為」,但卻抱著功利的目的,任着主觀意志辦事。在本章裡,老子把政治分成了兩個類型、五個層次。兩個類型即「無為」和「有為」。「道」和「德」屬於「無為」的類型;仁、義、禮屬「有為」的類型。五個層次是道、德、仁、義、禮。這五個層次中,德和仁是最高標準,但「德」只是指「上德」,不是「下德」。失道而後德,這是在無為的類型內部說的,失道則淪為下德,那就與上仁相差無幾了。失德而後仁,這是指離開了「無為」的類型才有了仁。仁已經是「有為」、「為之」了,所以「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就是在「有為」範圍內所顯示出來的不同層次。在本章裡,老子用了「大丈夫」一詞,是全書唯一使用的名詞,過去有人將此解釋為「智慧很高的人」,原意大約相同於此,但其中也包含有豪爽、果敢、剛毅的內容。老子感受到人際關係愈來愈難以相處,所以在十分激動的情緒下使用了「大丈夫」這個詞,並說「大丈夫處其厚,不居其薄;處其實,不居其華。故去彼取此」。本章使用了一些具體的規範把人的思想行為定着在固定的形式中,即按忠信行事,不執行澆薄的禮。所以老子對政治的最低要求是摒去「薄」和「華」,恢復「厚」和「實」。
第
39章:
昔之得一①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②;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候王得一以為天一正③。其致之也④,謂⑤天無以清⑥,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廢⑦;神無以靈,將恐歇⑧;谷無以盈,將恐竭⑨;萬物無以生,將恐滅;候王無以正⑩,將恐蹶⑾。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是以候王自稱⑿孤、寡、不谷⒀。此非以賤為本邪?非乎?故至譽無譽⒁。是故不欲琭琭如玉⒂,珞珞如石⒃。
[譯文]
往昔曾得到過道的:天得到道而清明;地得到道而寧靜;神(人)得到道而英靈;河谷得到道而充盈;萬物得到道而生長;侯王得到道而成為天下的首領。推而言之,天不得清明,恐怕要崩裂;地不得安寧,恐怕要震潰;人不能保持靈性,恐怕要滅絶;河谷不能保持流水,恐怕要乾涸;萬物不能保持生長,恐怕要消滅;侯王不能保持天下首領的地位,恐怕要傾覆。所以貴以賤為根本,高以下為基礎,因此侯王們自稱為「孤」、「寡」、「不谷」,這不就是以賤為根本嗎?不是嗎?所以最高的榮譽無須讚美稱譽。不要求琭琭晶瑩像寶玉,而寧願珞珞堅硬像山石。
[註釋]
1、得一:即得道。
2、神得一以靈:神或指人。靈:靈性或靈妙。
3、正:一本作「貞」。意為首領。
4、其致之也:推而言之。
5、謂:假如說。帛書作「胃」。
6、天無以清:天離開道,就得不到清明。
7、廢:荒廢。
8、歇:消失、絶滅、停止。
9、竭:乾涸、枯竭。
10、正:一本作「高貴」,一本作「貞」。
11、蹶:跌倒、失敗、挫折。
12、自稱:一本作「自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