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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人有八種毛病,事有四種禍患,不可不清醒明察。不是自己職分以內的事也兜着去做,叫做攬;沒人理會也說個沒完,叫做佞;迎合對方順引話意,叫做諂;不辨是非巴結奉承,叫做諛;喜歡背地說人壞話,叫做讒;離間故交挑撥親友,叫做害;稱譽偽詐敗壞他人,叫做慝;不分善惡美醜,好壞兼容而臉色隨應相適,暗暗攫取合於己意的東西,叫做險。有這八種毛病的人,外能迷亂他人,內則傷害自身,因而有道德修養的人不和他們交往,聖明的君主不以他們為臣。所謂四患,喜歡管理國家大事,隨意變更常規常態,用以釣取功名,稱作貪得無厭;自恃聰明專行獨斷,侵害他人剛愎自用,稱作利慾薰心;知過不改,聽到勸說卻越錯越多,稱作犟頭犟腦;跟自己相同就認可,跟自己不同即使是好的也認為不好,稱作自負矜誇。這就是四種禍患。能夠清除八種毛病,不再推行四種禍患,方纔可以教育。」
第
213講:
孔子愀然而嘆(
1),再拜而起曰:「丘再逐于魯(
2),削跡于衛,伐樹于宋,圍于陳蔡。丘不知所失,而離此四謗者何也(
3)?」客淒然變容曰:「甚矣子之難悟也!人有畏影惡跡而去之走者(
4),舉足愈數而跡愈多(
5),走愈疾而影不離身,自以為尚遲(
6)。疾走不休,絶力而死。不知處陰以休影(
7)。處靜以息跡,愚亦甚矣!子審仁義之間,察同異之際(
8),觀動靜之變,適受與之度(
9),理好惡之情,和喜怒之節,而幾于不免矣(
10)。謹脩而身(
11),謹守其真(
12),還以物與人(
13),則無所累矣。今不脩之身而求之人(
14),不亦外乎(
15)!」
孔子愀然曰:「請問何謂真?」客曰:「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故強哭者雖悲不哀,強怒者雖嚴不威,強親者雖笑不和。真悲無聲而哀,真怒未發而威,真親未笑而和。真在內者,神動于外,是所以貴真也(
16)。其用於人理也(
17),事親則慈孝(
18),事君則忠貞,飲酒則歡樂,處喪則悲哀。忠貞以功為主,飲酒以樂為主,處喪以哀為主,事親以適為主。功成之美,無一其跡矣。事親以適,不論所以矣(
19);飲酒以樂,不選其具矣(
20);處喪以哀,無問其禮矣。禮者,世俗之所為也;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聖人法天貴真(
21),不拘于俗。愚者反此。不能法天而恤於人(
22),不知貴真,祿祿而受變于俗(
23),故不足。惜哉,子之蚤湛於人偽而晚聞大道也(
24)!」
孔子又再拜而起曰:「今者丘得遇也,若天幸然(
25)。先生不羞而比之服役(
26),而身教之。敢問舍所在(
27),請因受業而卒學大道(
28)。」客曰:「吾聞之,可與往者與之(
29),至于妙道(
30);不可與往者,不知其道,慎勿與之,身乃無咎(
31)。子勉之!吾去子矣,吾去子矣!」乃刺船而去(
32),延緣葦間(
33)。
【譯文】孔子淒涼悲傷地長聲嘆息,再次行禮後站起身來,說:「我在魯國兩次受到冷遇,在衛國被鏟削掉所有的足跡,在宋國遭受砍掉坐蔭之樹的羞辱,又被久久圍困在陳國、蔡國之間。我不知道我有什麼過失,遭到這樣四次詆毀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呢?」漁父悲憫地改變面容說:「你實在是難於醒悟啊!有人害怕自己的身影、厭惡自己的足跡,想要避離而逃跑開去,舉步越頻繁足跡就越多,跑得越來越快而影子卻總不離身,自以為還跑得慢了,於是快速奔跑而不休止,終於用儘力氣而死去。不懂得停留在陰暗處就會使影子自然消失,停留在靜止狀態就會使足跡不復存在,這也實在是太愚蠢了!你仔細推究仁義的道理,考察事物同異的區別,觀察動靜的變化,掌握取捨的分寸,疏通好惡的情感,調諧喜怒的節度,卻几乎不能免于災禍。認真修養你的身心,謹慎地保持你的真性,把身外之物還與他人,那麼也就沒有什麼拘繫和累贅了。如今你不修養自身反而要求他人,這不是本末顛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