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過于放縱的奢侈、安逸生活早已暗中種下了病根。驟然從皇宮轉到軍營生活的巨大轉變使提奧多西的身體已無法承受;越來越嚴重的水腫現象說明皇帝的身體正迅速崩潰。人民的意見,也或者從他的利害考慮,全都贊同東、西帝國的劃分;早被熱愛他們的父親加以奧古斯都稱號的兩位年幼的王子阿爾卡狄烏斯和霍諾留勢將分別在君士坦丁堡和羅馬登位。
皇帝不曾讓兩個兒子分享內戰的危險和榮譽。但提奧多西在擊敗平庸的敵人以後卻馬上召喚他的小兒子霍諾留前來分享勝利成果,並從他臨死的父親手中接過統治西部的權杖。
霍諾留抵達米蘭時馬戲團進行精采表演以示歡迎;這時皇帝雖已病得十分沉重,仍然親自到場以加強群眾的歡欣。但是,他又勉強支撐着參加清晨的盛會的努力終於耗盡了他所僅剩的一點精力。
那一天的其它活動只好由霍諾留代替他父親來主持;偉大的提奧多西在當天晚上便與世長辭。儘管還存在着剛剛結束的內戰的仇恨,他的死亡還是受到全體人民的哀悼。被他征服的野蠻人和曾制服他的教士們都由衷地高聲讚頌這位在他們眼裡無與倫比的皇帝的優秀品德。
羅馬人對軟弱的、分割的統治必將帶來的危險十分擔心,而阿爾卡狄烏斯和霍諾留的不幸統治每一出現失誤都會使他們不免又想起那無法彌補的不幸。
人們在如實描繪提奧多西的優秀品德時從來也不曾隱瞞他的缺點;殘暴的行動和懶惰的習性損傷了這位羅馬史上少有的親王之一的光輝形象。
一位始終對提奧多西的虛名表示不滿的歷史學家不惜誇大他的罪惡行徑及其有害影響;他大膽肯定,全國上下各個階層的人士都莫不效法他們的君主的女人氣作風;說各種各樣的腐敗行為徹底毒化了當時的社會和個人生活;還說那勉強維持住的微弱的社會秩序和禮儀全不足以抗拒日益嚴重的墮落趨勢,而這種趨勢正越來越使得人們,絲毫不以為恥地為圖個人安逸或放縱個人情慾而不顧個人責任和社會利益。那些哀嘆人民生活日趨奢糜,社會風風日趨墮落的當代作家所發出的責難,大多數是從他們自己的特殊感受或處境出發的。
能夠對社會的變革具有清醒、全面的認識,並能真正看清足以朝一個方向推動一個群體的盲目和隨時變化的激情的精巧而隱秘的動力的觀察家是從來不多見的。
如果我們依據任何約略可信的理由,可以肯定,提奧多西統治期間的羅馬的奢侈生活,比君士坦丁或者也許比奧古斯都時期都更為可恥,更為荒唐,這種變化也決不能歸之於有什麼有利的變革使國家的財富有所增加了。
長時間的災難或腐敗只會導致百業荒廢,減少了人民的財富,所以他們的肆意揮霍,只能是因為他們的無心掙扎的絶望思想使他們全都只顧眼前享樂,而不再考慮未來了。
由於感到自己所擁有的財產朝不保夕,提奧多西的臣民全都無心從事那些要馬上拿出錢來,但獲利緩慢的有用的勞苦行業。
眼前頻繁出現的一家家破產、毀壞的情況促使他們不惜把隨時有可能遭到殘暴的哥特人搶奪的祖傳的財產揮霍掉。在一艘將沉的船或一個被圍的城市的混亂中,必然出現瘋狂的揮霍,完全可以用來解釋,在一個行將沒落的國家的不幸和恐懼中為什麼人們會越來越不愛惜錢財了。
影響宮廷和城市社會生活的令人志氣消沉的奢侈風氣也在暗中毒化和腐蝕着羅馬軍團;一位曾仔細研究過有關羅馬軍風的真正古代宗旨的軍人曾記錄下了軍隊的墮落情況。據維格提烏斯的精當、重要的觀察,自羅馬城始建之初直至格拉喜安統治時期,步兵都毫無例外地穿著防身鎧甲。但隨着軍紀的鬆懈和缺少訓練,士兵們從體力和意志方面都不願承受服兵役所帶來的勞累,他們抱怨鎧甲太沉,也很少穿著了;逐漸他們也便獲准把鎧甲和頭盔都放在一邊了。
他們的先輩所使用的沉重兵器,那曾使世界屈服的短刀和堅固的皮龍,不知什麼時候便從他們的手中消失了。
由於使用盾牌便不能使用弓箭,他們在勉強開赴戰場時就注定不是受刀劍之苦,便是無恥地臨陣逃脫,而一般他們總選擇可恥的後一條路。而哥特人、匈奴人以及阿蘭人的騎兵卻都看到了護身鎧甲的好處,普遍加以採用;再加上他們在使用投擲武器方面的優勢,他們就很容易打敗光着上身、渾身發抖的羅馬軍團的士兵,他們的頭部和胸部全都袒露着,完全不能抵擋野蠻人射來的箭。
軍隊的傷亡、城池的丟失以及羅馬人名聲的衰落都未能使得格拉喜安的繼位者完全恢復步兵穿戴盔甲的作法。
軟弱無能的士兵們不但使他們自身,也使國家失去了防護能力;他們的怯懦和懶惰可說是帝國敗亡的直接原因。
第二十八章異教的了結。塞拉皮斯神廟的被毀。對異教儀式的查禁。
對基督教殉教者的崇拜和多神教活動的復興。
異教在提奧多西時代的毀滅可以說是在人類思想史中僅有的一個古老的、流行的迷信歸於徹底滅絶的例證。基督教徒們,尤其是教士們,已經勉強容忍了君士坦丁審慎的拖延政策和老瓦倫提尼安同樣寬容的政策,而在他們的敵人還能與他們同在的時候,他們便不會感到自己已取得真正的決定性的勝利。安布羅斯和他的教友們對年輕的格拉喜安和虔誠的提奧多西所產生的影響全被用來向他們的新入教的君王們灌輸迫害異己的思想。
兩項有關宗教法令的貌似有理的原則得到了承認,他們從中更演繹出了一個直接針對帝國臣民中仍然信奉他們祖先的宗教儀式的人極為不利的結論:其一,行政官員如對某些罪行不加制止,不予以懲罰,他便也在一定程度上犯下那一罪行;其二,對假想的神靈和真正的魔鬼的崇拜是對造物主的至高無上的權威所犯下的最不可寬恕的罪行。
教士們還把摩西的戒律和猶太曆史上的一些案例草率地,也許是錯誤地,用於溫和的基督教的普遍統治。這幾位皇帝被激發起來的宗教狂熱全被用於維護他們自身的和神的尊嚴;羅馬世界的各種神廟在君士坦丁改變宗教信仰的
60年後全都被破壞了。
從努馬時代直至格拉喜安統治時期,羅馬人讓幾個祭司團一直保留下來。
十五位大祭司對為神服務的一切事物和人行使着最高司法權;不斷地產生於鬆散的傳統體制的眾多問題則交由他們神聖的法庭裁決。
十五位嚴肅的、飽學的鳥占官觀察着天空,根據鳥的飛行情況預言英雄們的行動。十五位西卜林神諭的守護者(亦稱QUINDECEMVIRS,這個名字亦即十五人之意)則看來是在遇到意外的事件時,偶爾查閲一下未來的歷史。六位守護灶神殿的處女奉獻出自己的童貞,守護着任何人敢於窺伺必將受到嚴懲的那聖火和那不可知的羅馬的氣運。七位司膳[EPULOS]負責侍候眾神用餐,指揮莊嚴的行進隊伍,並組織每年的慶典活動。三位朱庇特,馬爾斯和基林努斯的祭司被認為是這三位掌管着羅馬和世界命運的最強有力的天神的特別使臣。而獻祭之王則指的是努馬本人及其在宗教職能方面的繼承者,這種職務是只能由帝王來親手完成的。